新婚的小两口一整天都在认真干活,午饭是在地里吃的杂粮馒头和米汤。
太阳还没下山,两人今天的工分都已挣满,正准备回去,秦家来人了。
来人是秦阳的母亲李梅,见他们收工,连忙笑着拦住路: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今天的活干完了?”
她又夸:“要不说年轻人干活利索,这会儿太阳都没下山呢!”
夏南星小声喊了句“妈”,这是她第一次跟婆婆说话,心里有些紧张。
秦阳没喊她,只直直看着李梅,等她下文。
李梅见秦阳不搭腔,又笑道:
“老大,今天你爷爷腰疼,所以咱家工分都还没挣完。”
她接着又说:“你们干活快,要不帮帮我们?你爷爷还不让我来,说分家了就别再麻烦你。”
“我本也不想来的,可又怕村里人说你刚分完家,爷爷受伤你都不帮忙,到时候落闲话。”
秦阳心里冷笑——她这话说得还真一套一套的。
话说这份上,夏南星刚想开口答应,秦阳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话。
秦阳开口道:
“爷爷腰痛就赶紧看医生,干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这刚结婚,刚分的地,自己的活都还干不完呢。
李梅睁大眼睛,没想到秦阳会一口回绝,忙说:
“可你们今天任务不是都完成了?现在时间还早啊。我也不是逼你帮忙,是怕别人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家,说你不孝顺。”
秦阳都快气笑了:
“你要是怕别人说我不孝顺,那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是想帮忙的,是你们不肯。这样人家还会说你们心疼儿子和新媳妇,也没人说我闲话。”
李梅和夏南星同时睁大眼——还能这样操作?
李梅不知该说什么,若真传出秦阳不孝顺,倒成了她传话的问题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秦阳打断道:
“刚不是说爷爷和你都不想让我帮忙吗?难不成都是场面话,是想诓我回去干活的?”
李梅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秦阳笑了笑:“那你替我跟爷爷说声谢谢,等我忙完会去看他的,让他多休息少干活。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刚结婚还有好多事呢。”
场面话谁不会说?
李梅没别的理由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阳、夏南星走远。
一路上夏南星欲言又止,秦阳笑着问: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给他们帮忙?”
夏南星连忙点头,换作是她,恐怕早就答应了。
秦阳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小时候受的不公待遇、为家里做的贡献,以及家人从不心疼他的事,慢慢说给夏南星听。
他隐去自己是拐来的部分——现在还没到和秦家摊牌的时候。
夏南星听完又惊又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太偏心了吧!”
她终于明白,秦阳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分家了。
夏南星偏过头,看向秦阳棱角分明的侧脸,心想:
他怎么能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事?
夏南星从小被父母宠爱,无法想象家人间竟会如此算计和偏心。
她转移了话题:“秦阳,晚上你想吃什么啊?”
“我都行。”秦阳觉得夏南星手艺不错,本以为资本家小姐不会做饭的,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好吃。
秦阳又说:“今晚你自己先吃,别等我,我去荷花大队有点事。”
夏南星好奇:“你去荷花大队干嘛?”
秦阳:“想去那边找个师傅学酿酒。”
“酿酒?”夏南星不解,“你喜欢喝酒啊?”
秦阳笑着摇头:“我不爱喝酒,就是想学门手艺多挣点钱。”
夏南星担忧:“可就算你学会酿酒,也没法卖啊,投机倒把可是犯法的。”
秦阳笑了:“我知道,其实我想在清水大队成立一个加工酒的作坊,到时候以集体名义卖给供销社。”
这时候大队集体生产销售是合法合规的。
夏南星眼中流露出欣赏——她嫁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有想法、且上进的人。
这种慢慢了解另一半的感觉,像在吃什锦水果糖,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总有好奇与期待。
到了荷花大队,秦阳早从村民那打听了刘师傅的喜好,他去供销社提了一瓶汾酒和半斤猪头肉来到刘师傅家。
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找谁?”
秦阳连忙笑:“您就是刘师傅吧?我是清水大队的秦阳。”
他又补充道:“听乡亲们说您酿的酒特别好,我想来跟您学习酿酒技术。”
刘师傅一听是来学技术的,脸色不悦:“我不教徒弟,你走吧。”说完就想关门。
秦阳连忙抵住门,把东西举到刘师傅面前:“刘师傅,您先别急着拒绝。”
“我听说您爷爷辈就开始酿酒,祖传技术没传承下去多可惜啊!”
“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不会麻烦您太久,只要您教我工艺和注意事项就行。”
刘师傅犹豫了,他两个儿子都不在了,刘家酿酒技术要是在他这断了,他的确没脸见祖辈。
他看秦阳五官端正、眼神清明,倒像个正直聪明的人,还知道带礼物,不是个小气的。
他犹豫半天,终是打开半边门,侧身让道:
“你进来吧。”
刘师傅从酒缸里舀了一碗酒递过去,自己也端著另一碗抿了口。
“能喝吗?在我这想学酿酒,你先得把我喝服。”
秦阳接过碗,酒液入喉带着醇厚的香气,不辣不冲,咽下去还有股回甘。他放下碗赞道:
“刘师傅,您酿的酒确实好喝,比我以前喝过的都强太多了。”
刘师傅笑了,眼角露出得意之色。
他两个儿子战死后,已经很久没年轻人跟他喝过酒了。
两人就著猪头肉,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刘师傅说起年轻时跟着父亲酿酒,走村串户送酒的日子,秦阳认真当听众。
越聊越兴起,刘师傅拍著桌子叹道:
“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嫌酿酒苦,没想到你还肯学。我那俩儿子要是还在,说不定也能接过我的手艺,唉”
秦阳听出他话里的落寞,轻声道:
“刘师傅,要是您肯教我,我肯定好好学,不让您的手艺断了根。”
刘师傅看着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他点点头:
“行,那以后你下工后就过来学,我反正天天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