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
当李真将王俭的口供呈上时,朱标有些诧异,“还真被你审出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李真微微躬身:“回殿下,臣给他送了一笔钱!”
“送钱??”朱标不解,“他都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了,还要你的钱干什么”
“臣先是以赵德明落网诈他,算是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李真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至于送钱,请殿下赎罪,臣还私自应允保全他的家人,并答应给他们一笔安家费,他才肯开口。”
朱标微微颔首,“你做的没错,这个王俭我知道,确实祸不及家人。”接着他开始认真翻阅起口供,起初尚算平静,但随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眼前,他的呼吸都渐渐沉重起来。
“郭桓赵瑁王志六部、布政使司、漕运这牵扯之人竟然如此之多。”朱标被这口供上的名单惊到了,“这个案子,其实我心理早有准备,可是没想到,牵扯如此之广!若是真按这份名单抓人,朝堂上将近半数的位置都要空出来了!”
朱标放下口供,揉了揉眉心:“若是就这样直接呈给父皇,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父皇的性子你我都清楚,这一刀下去,怕是要血流成河啊。
李真低头,没说话。这口供是他看着写的,里面的内容他当然知道。说实话他也非常吃惊,大明才十几年,就被这些贪官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朱标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
这时他忽然发现李真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表情,便停下脚步,转向李真:
“看你这样子,莫非是有什么想法了?”
李真迟疑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臣确实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只是。”
“赶紧说,跟孤还有什么顾忌的。”朱标看着李真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主意了、
“恳请殿下,如果臣说了,不管能不能实行,肯定殿下千万不要告诉皇上,这是臣的主意。“李真躬身行礼。
“这是为何?”朱标有些不解。
李真抬头看着朱标,没说话。
朱标这才想起,上次李真提出为他批阅奏本减负的方法,还被父皇说他是帮自己偷懒,看来这个李真还挺记仇。
朱标被李真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的有些想笑,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好,孤答应你了。快说吧,到底有什么主意?”
“殿下请看,”李真这才放心,上前指著口供上的几个名字,“这些人中,有些是首恶,罪该万死,一刀杀了都是便宜他们了。但也有一些人,或是被胁迫,或是迫于形势,罪不至死。臣认为可以将他们区分对待”
“如何区分?“朱标追问。
李真心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臣以为,对于那些罪不至死的官员,不妨将他们派往藩属国任职。”
朱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没有打断。
“这些人毕竟都是科举出身,每一个都是寒窗苦读十几年,而且熟读经史,还通晓政务,一刀杀了未免太可惜了。”李真继续解释道,“如果把他们派往高丽、安南等地任职,发挥余热,这样既能协助那些不开化藩属国治理国家,同时又能传播我大明文化。慢慢地同化他们。”
“这倒是个思路。“朱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李真压低了声音,“就算这些人去了藩属国仍旧死性不改,还要去贪污,那他们祸害的也是他国的吏治。只要邻国弱一分,我大明就能强一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半死不活的邻居才是好邻居。”
“荒谬!“听到这里,朱标忍不住了,李真的话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我大明向来以德服人,岂能行此等小人之计?”
李真早就猜到朱标会这么说,于是不慌不忙地回道:“殿下明鉴,当年北元铁骑南下时,可曾与我大明的百姓讲过仁义道德?陛下将他们赶出中原,靠的也不是以德服人。”
李真顿了顿,见朱标没有打断的意思,才继续道:“况且,若是真有人在藩属国贪墨成性,又积累了大量财富,届时我大明再以宗主国的名义将其缉拿归国,那些不义之财自然就成了证据,充入我大明的国库了。”
朱标听得目瞪口呆,指著得意洋洋的李真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这等这等刁钻的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
“臣知罪。“李真连忙躬身,“但是臣以为,这个方法既能保全部分官员的性命,还能让他们发挥余热,而且可以为大明谋利,可谓一举三得,怎么算都不亏啊!”
朱标听完李真的话,脸色变幻不定,在殿内来回踱步,李真静静地侍立一旁,他知道太子正在经历一场内心的挣扎,毕竟自己刚才说的,完全违背了朱标从小到大受到的正统教育。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噼啪声响。朱标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口供上,像是在心中掂量合适的人选。
“若是真要施行此策,“朱标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犹豫,“该如何确保这些官员不会在藩属国肆意妄为?”
李真精神一振,看来小朱已经动心啦:“臣以为,可派锦衣卫暗中监视。再者,让这些人的家眷仍留在京城,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朱标沉吟片刻,又道:“那该如何向藩属国解释此事?总不能直说我们是在流放罪臣吧?”
“殿下圣明。“李真回道,“我们可以说这些官员是特意选派的嘛,就说是协助他们推行大明典章制度。既能彰显天朝恩德,又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朱标轻轻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你这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再说,就算我们要派人过去,他们也未必都会接受!”
“谅他们也不敢,要是敢有意见,只要狠狠打一顿就接受了。”李真握拳在胸前一挥“而且这种事情只要次数多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一开始的阵痛总是难免的。”
朱标看着李真认真的样子,无奈摇头:“罢了,此事关系重大,容孤再思量思量。”
“臣遵旨。”李真知道此事急不得,能够说动太子考虑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成功了。
朱标重新坐回案前,目光深邃:“今日这番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臣明白。”李真郑重行礼,正准备退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转身回来了。
“还有何事?”朱标见李真又回来了,不禁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