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跟跄起身，几乎虚脱。
魏禾怜扶住他，迅速塞了一枚丹药到他口中：“恢复丹药，快服下。”
两人快步走向药圃深处。
防护罩已完全消失，八节仙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近距离观看，这株灵植更加神异——
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淅如天然纹路，银色莲花的花瓣薄如蝉翼，花蕊中心的七彩霞光每一次吞吐，都带起周围灵气的涟漪。
“怎么取？”魏禾怜问，“这等灵植，直接采摘会损伤药性。
陆轻回忆清风观典籍中的记载：
“八节仙莲需以玉刀齐根切断，再用玉盒封存。取下后三日内必须入药，否则灵气流失。”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备用的玉质小刀。
然而就在他俯身准备下刀的刹那——
整个药圃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
不是来自上方，是来自药圃内部。
所有局域的防护罩同时剧烈闪铄，随后齐齐破碎！
那些被阵法压制了不知多少年的灵植，在这一刻全部暴动！
赤阳藤的藤蔓如触手般疯狂生长，抽向两人。
月华树的果实自动脱落，在半空炸开成银色光刃。
盘龙草的叶片化为龙形虚影，张口咬来！
更可怕的是，药圃中央的地面裂开，数根通体漆黑、形似巨蟒的藤类植物破土而出。
藤身布满吸盘状的器官，每一个吸盘都在疯狂吞噬周围的灵气——
包括八节仙莲散发的霞光！
“噬灵魔藤的触须！”魏禾怜脸色剧变，“这是上古魔植的残留！它一直潜伏在灵脉深处，等待仙莲成熟！我们打开防护罩，灵气外泄，正好唤醒了它！”
黑色触须已缠上八节仙莲的根茎，吸盘粘贴主干，仙莲的七彩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陆青玄剑出鞘，冰寒剑气斩向触须！
铛——！
剑气斩在藤身上，竟被轻易弹开，只留下一道浅痕。
魔藤的坚韧程度远超想象，至少相当于筑基期体修的防御！
一根触须如闪电般抽来。陆轻只来得及横剑格挡。
轰！
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抽飞，撞塌药圃围栏，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鲜血狂喷。
“这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东西！”
魏禾怜一边以月华刃斩断袭来的赤阳藤，一边嘶声喊道，“它的本体在地底灵脉深处，我们连触碰都做不到！”
陆轻挣扎爬起，看向正在被吞噬的八节仙莲，又看向怀中那瓶寒潭晶露。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魏禾怜！”他大吼，“用月华刃攻击仙莲旁边的地面，制造震动！吸引所有触须的注意力！”
“你疯了吗？！那会加速仙莲被吞噬！”
“照做！我有办法打断连接！”
魏禾怜咬牙，双手结印，月白色光刃狠狠轰击仙莲旁的地面！
轰隆！
地面炸开，碎石飞溅。
魔藤的数根触须果然被激怒，暂时松开仙莲，转向攻击魏禾怜。
就是现在！
陆轻将整瓶寒潭晶露全部泼向连接仙莲的那几根主触须！
至阴至纯的寒潭之力，与魔藤吞噬的至阳仙莲灵气，在触须表面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嗤嗤嗤——！
触须表面冒出浓郁的黑烟，吞噬过程被强行中断！
魔藤发出无声的尖啸，所有触须疯狂舞动，但寒潭晶露的至阴之力如附骨之疽，持续侵蚀着触须与仙莲的连接点。
这无法伤害魔藤本体，但成功干扰了它的吞噬进程！
“趁现在！”
陆轻跟跄冲前，玉刀挥出，精准地齐根切断仙莲与触须的连接处！
仙莲脱离触须，七彩光华瞬间黯淡三成，但主干完好。
陆轻将其迅速装入玉盒封印。
几乎在玉盒盖上的同时，魔藤彻底暴怒了！
所有触须放弃其他目标，全部轰向陆轻！
筑基期的含怒一击，哪怕只是植物触须，也足以将他碾成肉泥！
“走！”
魏禾怜早已准备好——
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张金光镇煞符！
莫问先生给的保命之物！
她将符录激发，抛向魔藤触须最密集处。
刺目的金色光芒炸开！
专克邪煞之气的金光，与魔藤的魔气剧烈冲突，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触须痛苦地收缩、后退。
但这只能阻挡一瞬！
“药圃深处有暗门！”
魏禾怜抓住陆轻，两人冲向之前发现的石壁暗门。
魏禾怜以月魄玉碎片为引，月华涌入门缝，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条向上的狭窄信道。
就在两人踏入信道的刹那，魔藤的触须已突破金光封锁，如怒龙般轰向暗门！
轰隆！
暗门所在的石壁被整个轰塌，乱石封死了入口。
但两人已跌跌撞撞冲入信道深处。
未待两人喘息。
咚、咚、咚……
还有金属摩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青铜傀儡，追下来了。
“走！”
魏禾怜扶起陆轻，“药圃应该有其他出口，否则上古修士如何进出？”
两人迅速搜寻。
果然，在药圃最深处的一面石壁上，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需要灵力开启，魏禾怜以月魄玉碎片为引，月华涌入门缝，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条向上的狭窄信道，有新鲜空气流入。
就在两人踏入信道的刹那，青铜傀儡的身影出现在药圃入口。
它手中的黑色油灯灯焰剧烈跳动，显然感应到了魔藤疯狂和灵脉被截断的波动。
傀儡红色宝石般的“眼睛”锁定陆轻和魏禾怜，石戈抬起——
但这一次，它没有立刻攻击。
因为药圃中央，一滩魔藤遗留的黑水，正缓缓渗入地下。
黑水接触被陆轻斩断的灵脉支流，污染开始蔓延。
灵脉被污染，对傀儡而言是最高优先级的威胁。
它转身，走向灵脉支流断裂处，左手油灯倾倒，黑色灯焰如瀑布般涌出，试图焚烧、净化污染。
这为陆轻和魏禾怜争取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两人冲入信道，魏禾怜反手以月华刃轰击信道顶部，岩石坍塌，封死了入口。
信道一路向上，坡度徒峭。两人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不是夜明珠，是真正的天光。
出口在一片背风的岩壁缝隙中，外头是落星原的戈壁，此刻正值黎明，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
陆轻瘫坐在出口处，浑身灵力枯竭，经脉刺痛。
青玄剑上的裂痕触目惊心，这柄陪伴他二十年的剑，已濒临破碎。
魏禾怜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靠坐在岩壁上，取出丹药服下，闭目调息。
良久，陆轻沙哑开口：
“孙小七……”
“土遁术是北朝暗卫保命绝技，他逃生的可能性比我们大。”
魏禾怜没有睁眼，“现在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银色铃铛——
与给孙小七的那枚是一对。铃铛完好，没有碎裂。
“他还活着。”
魏禾怜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距离很远，感应微弱。”
陆轻点头，取出玉盒。
盒中的八节仙莲静静躺着，虽灵气受损，但千年根基仍在。
他又拿出清池长老遗物中的《养脉诀》玉简和青铜阵盘。
“我们拿到了该拿的东西。”
他说，“但血元子的仪式……”
话音未落，远处万象宗废墟方向，忽然升起一道血红色光柱！
光柱粗如殿柱，直冲云宵，将黎明前的天空染成一片暗红。
光柱持续了整整十息才缓缓消散，但在其消散的位置，天空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痕——
那是空间被暴力撕裂的痕迹。
“仪式……开始了？”
魏禾怜脸色难看，“不对，月圆之夜还没到。这是……预热，或者测试。”
陆轻握紧玉盒，看向废墟方向。
血光映照下，废墟的轮廓如一头苏醒的巨兽。
而他们，刚刚从巨兽腹中逃出，现在却要主动回去。
“莫问先生给的地图上，标记了废墟中几个可能的安全藏身点。”
魏禾怜调息完毕，站起身，“我们先找个地方恢复。血元子既然开始测试仪式，说明他的准备已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必须在他完成全部准备前，破坏内核阵眼。”
陆轻点头，将八节仙莲和《养脉诀》玉简小心收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玄剑。
剑身裂痕密布，但剑柄处的冰凉触感依旧。这柄剑，或许还能用最后一次。
他握紧剑柄，与魏禾怜一同走入戈壁的晨光中。
身后，被他们封死的信道深处，隐约传来青铜傀儡净化灵脉的沉闷轰鸣。
而前方，血光尚未完全消散的天空下，一场决定落星原命运的战斗，正在倒计时。
戈壁的黎明短暂得可怜。
血红色光柱消散后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已彻底大亮。
白昼的落星原更加荒凉，狂风卷起黄沙，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噼啪声响。
陆轻和魏禾怜藏身在一处风蚀岩洞中。
岩洞入口被坍塌的碎石半掩，内部空间狭小，仅容两人蜷缩。
“莫问先生标记的‘甲三’藏身点，在废墟西侧断崖下的天然石窟。”
魏禾怜展开记忆中的地图虚影，“但那里距离仪式内核局域太近，血元子的人很可能已经布防。”
她手指在地图上移动：
“‘丙七’藏身点最远，在废墟外五里的一处地下暗河入口。但暗河情况不明，且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入水。”
陆轻靠坐在岩壁上，正尝试用《养元纳气经》恢复灵力。
这里的灵气依旧稀薄污浊，但胸口的月魄玉碎片持续传来温和的月华，勉强维持着灵力运转。
“去‘乙二’。”他睁眼道，“废墟东南角的废弃塔楼。那里视野开阔，能观察到仪式内核区，也有退路。”
魏禾怜皱眉：“塔楼太显眼。”
“正因显眼，反而不容易被仔细搜查。”
陆轻道，“血元子现在的心思全在仪式上，外围警戒的重点是可能潜入的修士，而不是一座早已被搜刮过无数次的废弃塔楼。”
他顿了顿，补充：
“而且塔楼的结构，适合布置预警和拖延的阵法——如果我们被发现了的话。”
魏禾怜思索片刻，点头：
“半个时辰后出发。你需要时间恢复，我也要处理精血损耗。”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枚丹药。
一枚自己服下，另一枚递给陆轻。
“凝血丹，北朝军品，能暂时压制精血损耗带来的虚弱。但最多支撑六个时辰，之后会反噬——修为跌落一个小境界，持续三天。”
陆轻接过丹药，没有立刻服用：
“代价太大。”
“比死了强。”
魏禾怜语气平淡，“血元子如果完成仪式，你我绝无生路。六个时辰，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陆轻不再尤豫，吞下丹药。
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燥热从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原本因精血损耗而冰凉的经脉重新温暖起来，灵力恢复速度也提升了三成。
但陆轻能清淅感觉到，这股力量如同无根之火，燃烧的是自身的生命潜力。
六个时辰。
他闭目，全力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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