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位于塞北榆木川的帅帐,极其前方军营广场中。
一瞬间出现了万数多的人马。
那一刻,别说朱棣忍不住的大叫,朱元璋那一句突如其来的反问吓他一跳也不提。
此刻。
“敌人,敌情!!!”
永乐朝的人瞬间大惊,只是霎那全全拔刀,数万人和洪武万人对峙起来。
此时。
榆木川的军营内,朱高煦其实正带着亲兵在营中巡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头皮发麻!
他的视角是什么?
那是眼前空地仿佛被天神凭空划开一道口子,黑压压的甲士如潮水般涌现,衣甲制式颇为眼熟,绝非草原上的鞑子!
更骇人的是,对方数组严整,杀气凛然,显然是一支百战精锐!
“娘的!哪来的敌人?从天而降吗?!”
朱高煦又惊又怒,一股被冒犯的邪火直冲顶门。
他自恃勇武,在这漠北战场上除了老爷子还没怕过谁,岂容他人突入大营撒野?
“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闯我军营者,死!”他几乎不假思索,锵地就拔出腰刀,对着身后有些慌乱的士卒就怒吼:“都愣着干什么!结阵!给老子把这群装神弄鬼的杂碎碾碎!”
他双目赤红,战意混着被惊吓后的戾气,就要挥刀前指,下令冲杀!
千钧一发之际——
“都给朕住手!!”
几乎不到数秒,他前方更远的哪个帅帐,代表那位永乐最高统治者身处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道最威严的爆喝声。
正是朱棣!
朱高煦举刀的手顿时一僵,那莽夫一般的思维,那浑身沸腾的血似乎都一下子凉了半截。
老爷子发话了?
他虽莽,但朱家人对自家父亲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更别提,在他父皇发话后,他又突然在帅帐内听到一道隐约觉得熟悉的声音?
“哦?看来高煦那娃子,现在也长大了啊……但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咱面前动刀兵?”
这声音是谁,竟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朱高煦是彻底呆滞了,同时呆滞的也是洪武官兵们。
高煦?
他们有的人记得住藩王的子嗣,自然知道这不燕王此刻尚且刚刚出生一年的子嗣。
可啥玩意,眼前难道是那位婴儿的藩王,可谁家婴儿一年就长的和成年人一样?
那洪武官兵更是呆滞的不行,甚至有人认为朱元璋这洪武皇帝是不是疯了?
但他们的反应可以不提了,重点是帅帐中,老朱和朱棣的交涉却颇为有趣。
……
从朱元璋那句反问出口后,朱棣当时的表情变化就极为有趣。
朱瞻基眼睁睁看着自己爷爷从最初的愤然,到惊异,最终是最纯粹的恐惧。
“噗!”
他当场没忍住的咧嘴一笑,朱棣马上瞪他一眼……可下一刻,这老爷子没一句废话,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朱元璋。
那是从出现在这里,从最初的茫然到反问,此刻确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位已经苍老,与之记忆中的老四完全截然不同的身影。
帐外那即将出现的冲突,朱棣也是立刻转头叫停,老朱也似乎意识到了……朱瞻基的太子父亲必然在朝廷京城内,那么映射和他家老四打仗的就一定是朱高煦。
他也随口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而当外面安静,他才在良久后再开了口。
那句话——
“你……是咱家的老四吧?”
“……”朱棣从畏惧情绪下,此时闻言瞬间变得恐惧到全身颤斗,“儿、儿臣正是。”
轰!
朱棣说此话时,目光却突然转移的看向了朱元璋身旁的那道身影。
眼前之人……
“大、大哥?!”
朱标也一直在惊异,但当看到老年版本的四弟后,他忽然表情变了变。
最终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思索,他居然主动靠过去,想扶起对方。
“四弟啊……真是你,你这样子,可是比孤还老了。”
“大哥!”
朱棣罕见的眼睛瞬间一红,尤其低头看着这位大哥扶着自己的双手,他身体更颤斗的厉害。
不过更有趣的是……
“四弟,你站起来啊。”
“大哥,爹在哪里呢。”
“……”
朱标也身体一颤,不好意思的转头看来。
老朱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好家伙,这兄弟二人的相认速度快的惊人,而且朱标这动作是替他做主了?
朱标挠了挠头,也赶紧放开双手,退到一遍。
朱棣此时却依旧眼睛红红的,看向旁边朱标时,脸上除了激动,更多的却是忍不住出现的愧疚。
老爷子啊,他抢了侄子的位,而侄子正是眼前要扶着他的大哥之子。
而这一幕,朱元璋看的清楚,他却没有言语。
反倒是一步步靠了过去,但每走一步,每接近朱棣一点,这位叱诧风云的永乐大帝就身体再度猛烈颤斗一下。
直至。
低垂着的头,看到了地上走到他眼皮子底下,那朱棣熟悉的双脚。
在他不敢言语之际。
“老四啊老四……”
“……”
“算了,你啊,现在比咱都老,咱原本想骂你的心也散了很多……起来吧。”
可是一句起来,朱棣却还是没动。
“怎么?咱的话到你永乐大帝这里,已经不好使了?咱问你,你当皇帝现在当的舒坦吗?”
嚯!
朱棣这才马上起身,嘴里还恐惧的说:“不敢,不敢不听父皇之言,不舒坦,不舒坦!”
“哼!”
朱元璋冷哼一下,当仁不让的走到了朱棣原本坐的椅子上,老爷子朱棣只能在一旁而立。
而眼下……
似乎也出乎了朱瞻基的意料,或者这才是洪武皇帝该有的表现。
朱元璋死死看着苍老的朱棣,可接下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再去为难对方,反而直接看向前方的战略地图。
并且当仁不让的拿起那些关乎此次战争的军报。
数秒后。
“荒唐!”
朱元璋可是元末称得上最强的武将之一,最厉害的军事家之一。
他几乎只是看了一遍至今的军报,详细的战争推测已经出现在他脑海中。
“老四!这就是你第五次率军亲征的战事情况?!”
“你此次出征,你麾下的人有些家伙咱还不认识,但这些人都是你永乐一朝的重臣对吧?”
“你看看你这军报!你抱着想打败元朝馀孽的想法……可他鞑子居然被你的参将形容采取壁清野、远遁千里的战术?其完全不与我明军主力正面交锋。”
“你告诉咱,你这些情报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叫我明军深入漠北,分兵搜索,但屡次扑空?”
“你知道不知道,如此战事结果,战争所带来的巨大的后勤压力有多大,你这一战在这漫长的行军路在线,是使得多少士兵和马匹都疲惫不堪?”
“你这一战,完全就是多馀!”
老朱说对了,史载朱棣第五次漠北之战,乃辎重绵延,士马疲敝!
明军此战仅与一些小股部队或不愿意随鞑子首领阿鲁台远遁的部落发生了零星战斗,斩获甚微。
这一战朱棣想法是好,想在死之前多争取一点功劳,多证明他当这皇帝是没问题。
也真是想在自知身体不佳的情况下,再为大明争取多些年月的太平。
可结果真太差了,甚至可以说一场举国之力的大规模亲征,最终结果完全是失败的。
“父……父皇……”
朱棣这一刻话都说不完整,只是浑身颤斗,他依旧有着对朱元璋的恐惧,以及因为自己得位不正的恐惧。
他甚至没有哪怕一丝反驳眼前之人的想法,因为他清楚朱瞻基和他说退兵,其实就是正解。
此战不但没有做到真正想做到的战略意义,那鞑子见他明军如同见到来自地狱的鬼神,只会跑,而完全不敢迎战。
“朕,不,儿臣,儿臣……”
朱棣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孙儿不但没开玩笑,而且在他视角刚刚过去了一日,这臭小子居然不告诉他的就直接把自己父皇都带来了。
这可差点吓死他,他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见朱元璋。
“哼,这句朕说的很顺口啊,看来这皇帝当的也很长久和自然了。”
“父皇……”
“退兵!赶紧给咱退兵,别逼咱骂你,老四!”
“可是……”
朱棣不等解释,就在这一刻,外面却匆忙的冲入一个斥候小兵。
“报——!”
“陛下!大事不好!赵王殿下他……他中了鞑子的诱敌深入之计,在饮马河畔陷入重围!敌军主力并非远遁,乃是设下圈套!”
“赵王麾下三千精骑被数万鞑靼骑兵团团围住,箭矢用尽,正在苦苦支撑!危在旦夕!”
“什么?!”朱棣闻言,原本因面对朱元璋而苍白的脸色却瞬间涨红,又惊又怒,“高燧他……混帐!怎可如此轻敌冒进!”
他猛地看向地图上饮马河的位置,那里距离大营已有相当距离,救援极其困难。
而原本历史,据说此刻救援的是朱瞻基部军队……
可是朱瞻基……
坏事了。
朱元璋当场壑然起身,直接疾步走到那报信官兵眼前。
“你,再给咱说一遍。”
“你是……”
“别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