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意念在笑。
那不是带着高高在上俯视的笑。
更像是在无数次失望之后，终于看到某个意外变量出现时，那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
“你刚才听见的声音。”
本源守护者缓缓开口。
“不是我。”
“而是——”
“真正的‘我’。”
顾青云一怔。
“你现在看到的这道意识投影。”
“只是当年那位主宰，在决定触发崩溃流程之前，单独拎出来的一小块‘判断模块’。”
“他把这块模块托付给本源之地。”
“让它在未来某个时刻，帮他多看一眼。”
“后来的人，习惯叫我‘本源守护者’。”
“但真正的守护者。”
“其实一直都躺在这颗光球的最深处。”
“直到你把你的那一套‘优化思路’接进来之前，他都没有再醒过一次。”
顾青云沉默。
“原初宇宙最后一位主宰的完整意识。”
他在心中缓缓念出这个定义。
“所以。”
“他现在，算是把这套东西的‘最高权限’，重新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了吗？”
“算是。”
本源守护者点头。
“或者说。”
“他把那份迟到太久的‘信任’，交到了你手里。”
“接下来。”
“你会听见他的声音。”
“也会看见——”
“直到原初宇宙崩溃之前，他所看到的全部。”
话音落下。
本源核心深处，那道古老的意念再度浮现。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提示音”。
而是带着极为清晰的自我意识，缓缓在顾青云的识海中站成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中年人。
没有天地自然赐下的仙气。
也没有所谓“一眼望去便知其不同寻常”的光环。
如果把他丢在某个凡人国度的集市里，大多数人恐怕也只会把他当作一位眼神略显疲惫的书生。
但顾青云知道。
这个人，在极久远之前。
曾经真正意义上，将整套原初宇宙“写出来过”。
“你来了。”
那人看着他，微微一笑。
“比我预想的，要晚很多。”
“也好。”
“说明这套东西。”
“至少撑到了你这一代。”
顾青云拱手。
“前辈。”
他张了张嘴，最后没有去说那些礼节性的寒暄。
因为在这个层级上，所谓“前辈”“后辈”的称呼，本身就已经显得有些局促。
“别紧张。”
中年人笑了笑。
“我当年写这套东西的时候。”
“也没料到，有一天会站在这里，被一个后来者当面指着说——”
“你们当年，连停机重构的勇气都没有。”
顾青云被他这句话说得一窒。
随即也笑了。
“如果换做是我。”
“站在那个年代。”
“也未必做得比你们更好。”
“但你现在看到的问题。”
“确实是我们当年留下来的。”
“这一点，我不会否认。”
中年人抬手。
一缕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从本源核心深处缓缓浮起。
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能量。
而更像是一段被高亮出来的“权限标记”。
“你称它为‘本源之力’。”
“也可以。”
“从体系的角度看。”
“这就是原初宇宙当年用来直接编辑底层逻辑的那一小段‘核心权限’。”
光缓缓落下。
没入顾青云的识海。
没有轰鸣。
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起初，它只是安静地融入了他早已构建好的那套“优化框架”之中。
像是一段极为精妙的库文件，被挂载进了一个本就结构清晰的工程项目里。
随即——
整个项目的“编译速度”，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提升。
……
外圈。
慕容霜、药灵儿、永恒之主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那股变化。
顾青云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不再是单纯从某个境界跃升到下一个境界。
而是整条“境界刻度尺”本身，在他身上被重写。
原本用来衡量“力量高低”的标准，在这股变化面前，显得几乎失去意义。
“他在往……更高的那一层走。”
永恒之主低声道。
“那一层。”
“已经不是我们所说的‘虚空主宰’、‘至尊’之类能概括的了。”
“那是——”
“直接参与这套体系如何运行的层级。”
混沌至尊沉默不语。
可他的拳头，悄然握紧了一瞬。
那不是嫉妒。
更像是一种在看到某条路被后来者真正踩实时，忍不住生出的复杂情绪。
“好啊。”
他在心中默念。
“那就让你，走到我们当年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一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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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源核心内部。
顾青云正以一种近乎“旁观”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存在形态发生变化。
他的“境界”，不再是某个固定的名字。
而是在一层层剥离、抽象之后，被简化成了一棵“结构树”。
树的根部，是他最初作为一个普通修士时，积累下来的那些最基础的“存在条件”：
肉身、灵魂、识海、寿命、情绪、欲望……
中间的树干与枝丫，则是他一路走来，叠加上的各种“角色”与“权限”：
修士、师兄、道侣、盟主、首席、维护者、虚空行者、本源传承者……
最顶端的枝头，则是他此刻刚刚接入的这一段“本源权限”。
它像是一枚刚刚插上去的“新芽”。
正在试探着，从这棵树的最顶端，往整个结构内部发送新的“生长信号”。
“存在的本质，是信息。”
古老的声音缓缓道。
“物质，是信息的表现形式。”
“能量，是信息的流动。”
“规则，是信息的运行逻辑。”
“万物皆结构。”
“万法皆规律。”
“这不是比喻。”
“而是这套体系。”
“在写第一行代码之前，就已经决定的底层设定。”
无数结构在顾青云眼前展开。
那些他此前只能隐约感知，却无法真正“看见”的层次，此刻在本源之力的加持下，一层层被拉入他的视野。
他看到——
每一颗超级宇宙，都是一段被单独打包的“子程序”。
虚空海，是这些子程序共享的“运行环境”。
多元宇宙，是某些子程序在更高一层的“组合调用”。
而本源核心，则是所有这些调用关系、版本变更记录、异常处理流程与回滚策略，被集中记录的“主仓库”。
“你之前说。”
古老的声音缓缓道。
“优化结构，就是优化存在本身。”
“从这套体系的角度看。”
“这是准确的。”
“你那一套被你自己称为‘临时补丁’的做法。”
“不经意间，已经触碰到了我们当年写这套东西时试图追求的最终目标。”
“——让存在，有能力自己维护自己。”
顾青云没有自得。
他只是长出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
“就请你。”
“把我现在还看不见的那一部分。”
“全部给我展开。”
“我需要知道。”
“这棵树，在你们那个年代——”
“到底被写成了什么样子。”
本源之力在他体内奔涌。
那不是简单的境界提升。
而更像是一场从根到叶的“全局重构”。
他的意识，与本源核心的重合度，正在迅速拉高。
某个临界点上。
他终于看到了——
整棵“存在之树”的全貌。
从最底层的凡人世界，到多元宇宙，到超级宇宙，到虚空海，到本源之地。
再往上。
还有一层。
那一层，不再以世界、宇宙、虚空的形式存在。
而更像是——
一整片更高维的“观察空间”。
无数与他们此刻所处体系完全不同的“窗口”，安静地悬在那片更高的虚空中。
每一个窗口后面，都有某种无法看清真容的“注视”。
它们不干预。
只是观察。
记录。
偶尔，在极少数节点上，投下某种被后世称为“奇迹”的扰动。
“那就是。”
古老的声音轻轻道。
“你以后，迟早要知道的那部分。”
“——更高层的‘创造者’。”
“不过，现在。”
“你还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否则。”
“你这棵刚刚接上本源权限的树。”
“会被那些来自更高层的‘风’直接吹断。”
顾青云默默点头。
他能感觉到，本源之力正沿着他的存在结构，一层层往下灌注。
每往下一层。
他的“境界”，就会在原有刻度的基础上，再被抬高一格。
这种提升，并不是简单的“多了一点力量”。
而是每一层被信息重新洗过之后，他对整个体系的理解，都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外圈的慕容霜、药灵儿、上界统帅等人，只能感受到——
顾青云的气息，在一波接一波地“突破”。
某个时刻。
那股气息强到连他们这些已经站在虚空巅峰的人，都本能地想要跪下。
“他……”
上界统帅喃喃道。
“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说的‘强者’了。”
“他现在，更像是——”
“这套东西的一段核心代码。”
慕容霜握紧了剑柄。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在看到至亲之人站到自己几乎看不见的高度时，忍不住生出的酸涩与骄傲。
药灵儿则只是低声道了一句：
“哥哥……”
“你要活着出来。”
……
本源之力的灌注，并非没有代价。
当它试图深入到顾青云存在结构的最底层时，那些本就脆弱的“人性部分”，开始出现轻微的“过载”迹象。
情绪、记忆、执念、恐惧、渴望……
这些在此前被他有意保留、甚至被当作支撑他一路走到这里的重要“变量”，此刻却成了最难承受本源之力冲刷的“薄弱点”。
“差不多了。”
古老的声音轻声道。
“再往下灌。”
“你的这棵树，就要断了。”
顾青云咬紧牙关。
他能感觉到，本源之力在某个层级上，已经开始对他的存在形态产生“排斥”。
不是因为它恶意。
而是因为——
以他当前的“结构强度”，再往上承受多一点，就会整体崩溃。
“就到这里吧。”
古老的声音道。
“你现在的状态。”
“已经可以被我们当年那一代人称为‘超标’。”
“再贪下去。”
“你连带着你身后那条从下层一路延伸上来的‘优化链’，都会被一刀切断。”
本章。
故事停在这里。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开的冲动，硬生生压回心底。
他知道。
这一刻，如果他任由本源之力继续往下冲。
他也许真的能踏入一个连“本源至尊”都难以形容的层次。
但那样一来。
站在这里的，就不再是“顾青云”。
而是另一段，注定会被历史称为“某某主宰”的东西。
他伸出手。
轻轻按在那颗光球的表面。
“够了。”
他在心中缓缓道。
“这些权限。”
“已经足够我，回去给这套东西，多写几行注释了。”
“再往上。”
“就留给以后，愿意接着维护这套东西的人吧。”
本源核心深处，本源之力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
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
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不打算一个人接手。”
“那有一件事。”
“你现在，必须知道。”
“——否则。”
“你未来所做的所有选择。”
“都有可能。”
“被更高一层的某只手，当成‘实验样本’。”
光海深处，一层远比之前更高维的“窗口”，悄然露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