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值房内，宋承晴拱手道：“见过师叔。”
书案上首端坐一位青衫女修，她长发高束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面容英秀，眉眼洒脱。
司农丞齐小月放下手中典籍，抬眼一瞥道：“都说了多少次，别这么俗套，坐吧。”
两人先是师叔和师侄，然后才是吏员和农官的上下级关系。
而且才相差十几岁，这点年岁差异与姐弟也无甚两样。
所以，两人相处向来自在无拘。
闻言，宋承晴轻笑道：“师叔看着清闲了些，想来手头的公务是理顺了吧？”
说到烦人的公务，齐小月没好气道：“理顺？”
“这几根老油条一天天在推三阻四，办点事比登天还难……”
这位农署里最年轻的司农丞一顿抱怨，整天跟一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农官打交道，无趣得很。
若不是宗门里的老东西，压着她在这里打磨心性。
三十筑基正是青春，倒悬山，倾复海，哪去不得？
偏要日日纠缠于农桑琐事，消磨大好光阴，诸如此类的话根本停不下来。
听得宋承晴直咧嘴，忍住笑打趣道：“师叔，你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能不能别总想着撂挑子，琢磨如何脱了这身官服，好去游山玩水？”
齐小月这司农丞的官位，跟陈、楚、李、杜这几个司农官不一样。
她并非科举或循例升迁，是白山宗举荐来挂职的。
属于是宗门派驻县衙的差事，并非常任官员，只要有合适的人选，白山宗上报县衙随时可以替换掉。
显然，宋承晴就是下一任人选。
小心思被晚辈看穿，齐小月气恼道：“就你话多！”
闲趣过后，宋承晴正色道：“师叔，今日小考……”
考核的事他是一笔带过，将重点放在陆玄身上。
“此人表现不俗是一个可造之才，若能接引入宗，日后定是一大助力。”
宋承晴是白山宗选定的下一任派遣司农官，不用竞争官位。
只要取得司农科名就能顺利接任，无需参加司农大考，他更在意的是长远布局。
对此，齐小月不甚在意：“随便吧，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一个农吏罢了，就算以后考上农官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入不入宗门都一样。
宋承晴却不这么想，笑着说道：“师叔可不能偷懒，按宗门规矩总得观察一二，这差事师侄可不能越俎代庖。”
听到宗门规矩这些字眼，齐小月翻了个白眼，手一挥就开始敷衍：“知道了知道了，回头看看便是，念叨！”
宋承晴很清楚齐小月是什么德性，自然不会让她敷衍了事，于是便笑着追问道：“师叔，你给个章程，可别光嘴上应着。”
齐小月被问得一噎，不耐更甚，却又没处发作，只能没好气道：“什么章程，倒管起我来了！”
“你是师叔吗？我才是师叔！”
“等有空了，我瞧两眼便是。”
说不过就摆谱，老招式了。
宋承晴已经不吃这一套，继续道：“师叔，你忘啦？”
“按日程，过几天就该你公开授法了。”
“到时候你顺便瞧一瞧，这事不就完了吗。”
齐小月闻言一愣，显然是把授法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被提醒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过几天要给一众农吏传授【聚兽】和【调禽】这两门法术。
随即眉头皱得更紧，她神情烦躁道：“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一起办就是，这下满意了吧？”
目的达成了，宋承晴眉开眼笑：“多谢师叔成全！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他这得逞后的嘴脸，都把齐小月气笑了。
她毫不客气地挥手驱赶：“烦死了，滚滚滚！还在这碍眼，我就真给你赏两下了！”
……
玉琼楼内，几位艳丽侍女鱼贯而入，步履轻盈如蝶。
她们手中托着描金漆盘，热气氤氲，飘出鲜香。
琥珀色的蜜炙羔羊，油光锃亮。
冰镇的深海夜光贝，莹白剔透。
除了一众凡食，餐桌的正中央，一道用霭鱼烹制的主菜堪称惊艳。
墨玉盘上，一整尾霭鱼保持着灵动的形态，周身萦绕着细碎云絮。
由云气凝结而成的鳞片青白相间，飘出缕缕灵气。
肥美灵鱼鲜香扑鼻，勾得陆玄三人食指大动。
一位身姿高挑，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的侍女，持银刃利落划开霭鱼。
她纵有细枝硕果，也不如带着云气的霭鱼肉诱人。
侍女手中银刃稳稳当当，胸前硕果颤颤巍巍，皆色香味俱全。
一条大鱼去骨取肉，被精准地分成三份。
专门侍候在陆玄身旁的一位清秀侍女，垂眸浅笑，眸光盈盈。
她刻意挺了挺丰腴的曲线，夹起一筷雪白鱼肉半俯下来露出一片春光，声音又软又糯：“公子，请品尝。”
眼前三位公子一顿饭就消费了十几块灵石，显然不是一般家庭，可得侍候好了。
若是能被其中一位瞧上收为侍妾，她以后就不用再抛头露面了。
一次生两次熟，再临玉玉楼，陆玄很自若。
侍女的刻意逢迎，他似未察觉，只微微侧首配合地张开了嘴。
如云气凝成的鱼肉，入口即化鲜美至极，只是舌尖轻轻一抿便化作了清甜。
滋味久久不散，一缕清润灵气顺着他的喉间漫开，通体舒泰，筋骨舒展。
典籍《水经注》有记载，霭鱼乃是大补灵珍，凡夫俗子食之可清体养气、可延年益寿，修士食之则能洗涤体魄、精进修为。
霭鱼久食云气，所积蕴的云絮滞气深植肌理，一餐不可多食。
这条十年份的大霭鱼去净内脏骨头，仍有二三十斤重。
陆玄分了将近十斤，敞开了吃大快朵颐，但也只是吃了一半就快被撑‘饱’了。
鱼肉入腹即化，化作缕缕云息萦绕体内。
感觉有所明悟，陆玄心神一凝，眼前浮现出云聚云散的幻象。
四肢百骸灵气翻涌，充沛得几乎溢出，经脉被撑得隐隐作痛。
随即，他便感到有一股云絮滞气在腹中飞快游走，心神一阵云里雾里。
就象吃了没炒热的见手青一样，感觉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