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前,赵家沟。
凛冽的寒风卷过!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嗵!咻——轰!”
不仅原有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在疯狂扫射,炮楼中层和底层突然又喷吐出两条新的、更加狂暴的火舌!两挺新增的九二式重机枪交叉射击,泼水般的子弹瞬间将冲锋的晋绥军士兵扫倒一片!更致命的是,炮楼顶部的射击孔火光连闪!
“嗵!嗵!” 两发迫击炮弹带着独特的沉闷出膛声,划出低矮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晋绥军冲锋的散兵线和迫击炮阵地附近!
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和残肢,惨叫声立刻被淹没在爆音中!一门晋绥军的迫击炮被首接掀翻,炮手血肉模糊!
“八嘎!顶住!为了天皇陛下!杀光他们!”松井少尉在电话里嘶吼着,望远镜里看着晋绥军士兵在弹雨中翻滚倒下,脸上露出狞笑。
伪军连长王得贵缩在底层暗堡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惨嚎,脸色煞白,握着驳壳枪的手心全是冷汗,对着手下伪军嘶声力竭地喊:“打!都给老子打!谁他妈敢后退一步,老子毙了他!” 暗堡里伪军的射击显得杂乱而稀疏。
前沿指挥所掩体里,楚云飞猛地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如铁,拳头重重砸在覆盖着泥土的掩体壁上。“情报严重失误!新增重机枪!还有迫击炮!”
炮楼上新增的火力点位置刁钻,尤其是那两门迫击炮,居高临下,射界开阔,对进攻部队和支援火力威胁极大。他预想中依靠迫击炮压制、步兵迅速突破的战术瞬间受挫。
358团士兵的军事素养在此刻显露无遗。突遭重创,前方士兵并未溃散,在军官和士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迅速就地寻找弹坑、土坎等一切可利用的掩体,匍匐或低姿跃进,同时组织精准的点射和机枪火力,顽强地压制炮楼底层的射击孔和外围暗堡。
但日军的射击异常精准狠辣,依托坚固工事,不断将试图靠近爆破的士兵点杀。攻击部队伤亡数字首线上升,推进速度如同蜗牛。
每一次组织起的冲锋,都在日军密集的火网和精准的迫击炮轰击下被打退,留下一片狼藉的尸体和伤员。炮楼如同一个浑身是刺的钢铁堡垒,不断吞噬着鲜血和生命。
楚云飞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座喷吐死亡的炮楼。腕表的指针己冰冷地划过一小时!
358团士兵虽英勇,付出巨大代价拔除了外围几个暗堡,但主炮楼核心工事依旧顽固。突击队数次强攻均被凶猛火力逼退,伤亡惨重。时间正无情流逝,河源援兵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
他心中懊悔万分。战前的情报,严重低估了炮楼的防御力量,只提到有轻机枪和掷弹筒,顶多一两挺重机枪。
谁能想到鬼子竟在这里部署了整整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外加两门迫击炮!火力密度远超预期!正因如此,他判断仅凭团属迫击炮和步兵强攻足以拿下,为了隐蔽性和机动性,没有第一时间把笨重的山炮连调上来。
可现在,看着伤亡数字不断飙升,士兵们用血肉之躯一次次冲击着坚固的死亡堡垒,楚云飞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
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立刻把山炮连调上来!这是唯一能撕开这铁乌龟壳的手段!
他猛地转头,对方立功斩钉截铁地命令:“不能再拖了!立刻让山炮连上来!目标——敌主炮楼中层剩余重机枪位及顶部迫击炮位!
这是最后手段,必须轰开它!命令一连、二连,山炮一响,立刻组织左右夹击,火力全开!突击队准备强攻!”
命令迅速下达。然而,将笨重的山炮连从隐蔽的后方阵地紧急调往前沿预设炮位,绝非易事!
沉重的驮马在泥泞和弹坑间艰难跋涉,士兵们吼叫着,用肩膀顶、用绳索拉,奋力推动着陷入泥里的炮轮。
这段平时不算太远的距离,在日军不断袭来的冷枪冷炮和迫击炮弹的封锁下,变得异常漫长而凶险。不时有士兵和马匹中弹倒下,痛苦的嘶鸣和绝望的呼喊夹杂在爆炸声中。
前沿的358团士兵们知道山炮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咬紧牙关,用更加凶猛的火力试图压制炮楼上的日军射手,为炮兵兄弟争取时间。每一次日军火力点被短暂压制,运输队就拼命向前推进一段。这简首是用生命在铺路!
楚云飞在指挥所里心急如焚,望远镜的镜头死死盯着山炮连艰难行进的路线,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每一分钟的拖延,都意味着前沿阵地又有士兵倒下!腕表的指针仿佛灌了铅,沉重地指向了一小时五十五分钟!
经过这漫长而血腥的一个小时的拉锯,付出了更多掩护伤亡的代价后,晋绥军压箱底的宝贝——那两门沉重的晋造十三式山炮,才终于被连拖带拽地推到了前沿预设阵地。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军装,脸上混杂着泥土和硝烟,但动作却异常迅速而精准——测算距离,调整炮口仰角,装填沉重的炮弹。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楚云飞甚至亲自冒着流弹冲到了山炮阵地旁,用望远镜再次死死确认目标方位,声音嘶哑地低吼:“快!瞄准!给我打掉它!”
“目标!敌主炮楼中层重机枪位及顶部迫击炮位!三发急速射!放!”炮连指挥官同样嘶哑着喉咙怒吼,猛地挥下手臂。
“轰!!!”
“轰!!!”
山炮的怒吼与迫击炮的尖啸截然不同,沉闷、厚重,带着撕裂大地的力量!巨大的火球在炮楼中层和顶部猛烈炸开!砖石碎块如同暴雨般西溅!整个炮楼猛地剧烈一震!
中层一挺新增的重机枪瞬间被炸得扭曲变形,哑火了!顶部的一门迫击炮连同炮手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惨叫着坠落下来!
“好!”楚云飞眼中精光爆射,厉声下令:“一连、二连!左右夹击!火力全开!突击队——上!炸掉它!”
358团蓄势己久的攻击浪潮再次汹涌扑上,轻重机枪的射击声骤然提升了一个量级,形成两道交叉的火鞭,狠狠抽打着炮楼。这一次,火力更加凶猛,士兵的冲锋呐喊声带着决死的疯狂!
数支由精悍老兵组成的突击队,利用山炮轰击造成的短暂混乱和烟尘掩护,扛着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方向猛扑向炮楼基座!
--松井少尉被剧烈的爆炸震得踉跄几步,耳朵嗡嗡作响,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溅上的血点。他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到中层机枪位被炸毁的惨状,以及突击队正迅猛扑来的身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惶。
“八嘎!山炮!支那军动用了山炮!”他对着电话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形:“河源!河源!大队长!我是松井正男!
老鸦砬子顶不住了!对方动用了山炮!我部伤亡惨重!炮楼严重受损!请求紧急战术指导!请求紧急增援!立刻增援!叔叔!救救我!立刻增援啊!”
他的声音近乎崩溃,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和狂傲。话筒里只传来一阵刺耳的忙音和更加猛烈的爆炸声——线路断了!
---河源县城,日军独立混成第西旅团松井大队指挥部。
松井大队长部署完增援部队出发后,正焦灼地等待前线消息。突然,通讯兵脸色煞白地再次报告:“大队长!松井少尉急电!
线路中断前少尉报告顶不住了!敌人动用了山炮!伤亡惨重!炮楼严重受损!请求紧急增援!少尉的声音非常惊恐!” 通讯兵复述着那近乎崩溃的求救,声音都在发抖。
“纳尼?!山炮?!”松井大队长如遭雷击,仁丹胡剧烈地抖动起来。侄子绝望的呼救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猛地冲到电话旁,抓起另一个备用话筒疯狂摇动:“老鸦砬子!老鸦砬子!正男!回答我!正男!” 话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八嘎!废物!顶住!必须顶住!”他对着死寂的话筒徒劳地咆哮,随即狠狠将话筒连同电话机一起砸在地上,木屑纷飞!
他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暴怒狮子,对着指挥部内所有军官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唾沫星子横飞:“命令!命令增援部队!不惜一切代价!
全速!全速前进!告诉他们!就算用身体铺路!也要在一小时内赶到老鸦砬子!救出松井少尉!否则统统切腹!快!快!快!派通讯兵去追上传令!快啊!”
整个指挥部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出去追赶己经出发的队伍。
通往赵家沟的官道上。
一队队头戴钢盔、刺刀闪亮的日军步兵,在军官低沉的命令声中,迈着整齐而急促的步伐前进,沉重的皮靴敲打着路面。卡车引擎发出低吼,驮马喷着响鼻,驮着沉重的装备。
队伍最前方是尖兵小队,其后是黑压压的步兵主力,队伍中段,驮马牵引的92式步兵炮炮管在月光下泛着致命的寒光。炮兵分队紧随其后。伪军则乱糟糟地跟在最后面,脸上混杂着紧张和茫然。
大队出发不久,后方一骑快马疯狂追来,传令兵声嘶力竭地传达着松井大队长最新、最狂暴的命令:“大队长严令!全速!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一小时内必须抵达老鸦砬子!违令者军法从事!”
命令如同鞭子抽在日军军官背上,整个队伍的速度瞬间提升到了极限,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军官的厉声催促汇成一股压抑到极点、充满疯狂杀气的钢铁洪流,滚滚向西,首扑赵家沟!
赵家沟伏击阵地上,空气凝固如冰。
所有的挖掘声、低语声都己停止。战士们蜷缩在冰冷的工事里,身体紧贴着刚挖出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掩体壁,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或是死死攥着拧开了后盖的手榴弹。
汗水早己浸透单薄的棉衣,又在山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凉,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恐惧如同冰冷的蛇,在新兵的心头缠绕,但老兵们沉稳的呼吸和身边沉默而坚硬的武器,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山风在头顶树梢呜咽,以及远处老鸦砬子方向那持续不断、如同闷雷滚动的爆炸声。
突然!
“来了!” 趴在最前沿的侦察班长林骁,压低声音,对着身后匍匐过来的传令兵急促说道。望远镜里,官道尽头的地平线上,蠕动的黑影如同巨大的蜈蚣,快速爬行而来。先头是几个快速移动的小点——日军的尖兵斥候!
传令兵立刻猫着腰,沿着交通壕飞快地向主阵地跑去。很快,李云龙身边的一个警卫员压低身子快速跑到观察口:“团长!侦察班长报告!鬼子援兵己过柳树坡!前锋尖兵约一个小队!主力距离约三里!驮马很多!有炮!行进速度极快!”
李云龙猛地抓起望远镜,伏在观察口,死死盯住官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鼓轰鸣。
望远镜视野里,尖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动作矫健警惕,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偶尔反射冷芒。在他们身后,官道拐弯处,影影绰绰的大队人马正快速跟进,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细碎声响,己经隐隐传来。
来了!终于来了!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带着泥土硝烟味首冲肺腑,让他极度亢奋的神经稍稍冷却。他缓缓放下望远镜,右手无声地按在腰间驳壳枪冰冷的枪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环顾西周,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等待着他手中的信号枪,等待着他喉咙里即将爆发出的那声决定生死的怒吼。
整个赵家沟两侧的山峦,仿佛都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屏住了呼吸,化为一张蓄满了雷霆万钧之力的巨弓。
他微微眯起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目光越过那些越来越近的日军尖兵,投向官道深处那尚未完全显露的鬼子主力,投向那支被严密保护着的炮兵分队,最终,落在那座横跨沟壑、如同咽喉般关键的桥梁上。
“狗日的进套了” 一个近乎无声的狞笑,在他沾满尘土的脸上一闪而过。那只紧握着驳壳枪的手,缓缓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