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凌莉终究是心软的那一类人。
冰冷的江风，固执的拥抱，深紫的瞳孔，还有那带着哭腔的哀求……
最终，她还是没能狠下心将那个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推开。
回到基地那间冰冷的房间，林繁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黏着她。
一整晚，她都像个不安分的小尾巴，蜷在凌莉身边。
偶尔，她会喋喋不休地讲着一些逻辑混乱、并不好笑的冷笑话，试图打破房间里沉闷的空气。
“……”
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安静地待着，像个人形挂件，小心翼翼地挨着凌莉。
汲取着那一点点的体温和存在感，就能驱散她体内虚空带来的冰冷。
以至于第二天清晨，当凌莉从并不算安稳的睡眠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繁星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她身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凌莉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睡颜。
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臂从林繁星的怀抱里抽出来。
再轻轻托起她压在自己身上的腿，将她挪到床铺的另一边。
动作轻柔得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然后，她拉过被林繁星踢到一边的被子，仔细地、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连肩膀都掖好。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看着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睡得香甜的林繁星，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哄小孩般的耐心？
没过多久，被窝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繁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紫色的瞳孔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妖异，但眼神却清澈懵懂，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显然已经醒了。
不过却像只赖床的小猫，哼哼唧唧地在被窝里拱了拱，把自己裹得更紧，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凌莉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还不起来，等我给你穿衣服？”
林繁星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凌莉，深紫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我房间的门被叶炀踹坏了，还没修好呢！只能委屈你……再收留我几天啦！”
繁星眨巴着眼睛，一副“我很可怜”的样子。
凌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冷清：
“去你男朋友那里睡。我不喜欢……”
“我不！”
林繁星立刻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哎呀凌莉姐，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她撅着嘴，深紫的瞳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
凌莉懒得再跟她废话。
她直接上前一步，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掀开了被子！
“呀——！”
林繁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和胸口。
幸好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印着猫咪图案的睡裙，虽然有些凌乱，但还不至于走光。
饶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凉意和暴露感还是让她瞬间红了脸，深紫的瞳孔里满是羞恼。
凌莉的目光却根本没在她羞红的脸颊上停留。
视线瞬间锁定了林繁星因为蜷缩而裸露出来的手臂、脖颈和小腿。
那些月白色的侵蚀痕迹，在晨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它们如同疯狂滋生的冰裂纹，又像某种活物的白色根须，在她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肆意蔓延、交错，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的无机质光泽。
锁骨处的紫色蝴蝶印记，颜色似乎也更深邃了些，边缘隐隐有细微的紫色流光闪烁。
凌莉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攥住了林繁星试图遮掩的手腕！
“别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将林繁星的手臂拉到眼前，指尖近乎粗暴地拂开她试图遮挡的睡裙袖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狰狞的白色纹路。
指尖传来的皮肤触感，带着一种异常的冰凉，甚至……有些僵硬。
“比起第一次见面……”
凌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
“变化……太大了。”
还记得第一次在见到这个被虚空侵蚀的女孩时，她锁骨处的蝴蝶印记还很淡，身上的白色痕迹也只是若隐若现。
那时的她，虽然虚弱，但眼神里还有着属于人类的鲜活和恐惧。
而现在……这侵蚀的深度和广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林繁星被她攥着手腕，看着凌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凝重，脸上的红晕褪去，深紫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黯然和……认命。
她不再挣扎，任由凌莉检查，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嗯……每一次受伤，再痊愈……我对这股力量的掌握，好像就……多了一分。”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些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白色裂痕。
“这些‘东西’……也就更明显了些。”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凌莉的心上。
每一次掌握力量，都伴随着身体更深的异化。
这究竟是掌控，还是……被吞噬的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