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娣在急诊室里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哑巴叔叔在一群工友的陪伴下,把父亲的遗物交给她,打着哑语嘱咐道:“包袱里有钱,是工友们凑的,回去给你爸弄个衣冠冢。”
梁阿娣哭道:“不,我要叔叔跟我一起回去。”
哑巴叔叔含着泪:“工地有规定,完工前不能回家,你先回去等叔叔。”
一个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工地怎么能进人,谁放进来的?”
哑巴叔叔旁边的中年男子道:“李队长,人不进来,怎么把遗物给家属呢?”
胖子指著工地大门口高声道:“现在工地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递交物品,都要通过保全队,下次记住了。”
这时胖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喂,老板,您吩咐。。。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后,胖子道:“现在好了,这个小姑娘也不能走了,留下吧。”
众工友义愤填膺:“一个孩子,强留在这干嘛?”
胖子道:“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江总的命令,千禧工程事关重大,必须按期完成。在此之前,工地只许进,不许出。”
胖子指著梁阿娣:“包括她!”
。。。
许微进急诊室前,男警喊住了他:“梁阿娣现在刚刚苏醒,我们就不进去了。我和清妍先把宋青带回局里,等梁阿娣状态恢复,我们再来找她了解情况吧。”
说著招呼黎清妍,黎清妍看向许微:“你自己在这可以吗?”
许微点点头:“没问题,时也会帮我的。
黎清妍叮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打我微信电话。”
男警主动伸出手:“许微,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风,犯罪搜查队的队长,感谢你今天为我们提供的信息。”
许微也伸出手和刘风握了一下:“刘队,也多谢你和小黎警官能陪我出来。”
刘风和许微交换了一下手机号码:“我听清妍说,你的案情有待商榷之处。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审一下这个宋青,希望能帮你查到些什么。另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联系我,一定要用合法的方式解决问题。”
许微知道刘风这是怕自己用不合法的手段去追查案情,含笑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刘队。”
道别后,许微让时也在外面等自己,一个人进了急诊室。
许微在走廊时,梁阿娣已经听到了许微的声音。许微进去时,她捂著脸,肩膀不停地耸动。
虽然梁阿娣遮住面庞,但许微仍能看到从她指尖渗出的头发黑白参杂,他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轻轻喊了一声:“梁阿娣”
梁阿娣摇著头,声音带着哭腔:“师傅,你不要看我,我已经面目全非了。”
许微转过身去:“好的,我不看你。”
“阿娣,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梁阿娣缓了一下,尽量平静地道:“师傅,你听过詹东市天合开发区当年建设千禧工程,一楼一人的事吗?”
许微背对着梁阿娣,点点头:“我知道,是说每栋楼由一个专人负责监督质量和进度,责任到人,这种方式还被当时的詹东市首点名表扬了,那项千禧工程也成为开发区经济腾飞的起点。
梁阿娣说:“那是明面上的说法,背地里的说法又是另一样。”
梁阿娣顿了顿,接着说道:“据说当时为了追赶工程进度,经常会出事故,有的人就被埋在了地基底下,和混凝土搅拌在一起。由于事故率高,千禧工程多少栋楼,就有多少民工成为奠基。”
许微闻言额头微微冒出细汗:“所以你父亲当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事了,而且尸身都没有找到?”
梁阿娣点点头:“当初,有一百余位民工决定联合起来,对抗负责这项工程的巴久重工。他们起誓,只要能活着走出工地,就要和江开对抗到底。”
“可惜,真正能从这项工程脱身的少之又少。”
许微问道:“可是后来,你又为什么帮助江开诬陷我?”
梁阿娣的眼里涌出泪水:“师傅,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想通过作伪证,获取他们的信任,进入他们的核心圈层,调查清楚当年的事。等找到实质性证据后,再为你翻案。用自己的伪证罪,还您清白。”
“可是,我把他们想象得太简单了,或者说我道行太浅了,我那么爽快地答应作伪证,引起了他们的怀疑。我还毫无察觉,继续紧锣密鼓地去查当年的事。”
“他们发现后,用冰控制了我。宋青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我的身体里注射一针,让我根本无法彻底戒掉。”
许微闻言错愕:“可是,刚才宋青却说,是他帮你戒掉冰瘾的。”
梁阿娣道:“宋青有精神分裂症的,这些年他的病情时好时坏。严重的时候,他无法完全分清现实和幻想,那时候他会认为我是另一个人——苏含。”
“起初一段时间,他确实是帮助过我 。但是后来,他发现我有想逃走的迹象,就开始给我间断性地注射冰。”
“冰瘾一发作,我就不是我了,根本没法离开他。”
许微感到脊背发凉,这一切背后操控之人的狠辣与狡诈超乎想象。
他们将失去利用价值的梁阿娣塞给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宋青。即使宋青被捕,也会因为他患有精神疾病,供词无法被当做依据,在审判时不会被采信。
许微的微信响起,黎清妍发来信息。宋青在被带回局里的路上,精神疾病发作,发了疯一样地找苏含。他们现在将他送往精神病院救治。
许微问梁阿娣:“当初关于我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阿娣有些无奈:“我当初只是负责作伪证,证明那个徽章是你制作,并让我转交给江开的,同时还附上了那家外企的贺信。”
“至于徽章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我事后听到这些细节也很诧异。”
许微说出了缠绕在心中很久的疑问:“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天下午你约我去那辆监听车上,后来你在庭上说没有约过我,你是怎么将短信记录删除的,以至于通讯公司都查不到记录。”
梁阿娣诧异道:“我没有发短信约过你,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在庭上这么说的。”
许微再次确认:“你真得没有联系过我?是不是你不记得了。”
梁阿娣见许微不信,急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怎么会忘记。我连做伪证都承认,为什么不承认这个呢?”
许微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梁阿娣,谁会有这样的神通,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做这些事,姚倩知道吗?她参与了吗?”
梁阿娣摇摇头:“姚倩和杜凯大哥都不知道。”
许微的眼皮不经意间跳了跳:“你怎么能确定胖子不知道呢?”
梁阿娣说:“有一天杜凯大哥问我想不想赚大钱,他跟我说有人想花重金购买巴久重工的商业机密,成功的话每年有五百万的分红。”
“因为我一直想找机会进入巴久重工的核心机构,便答应下来。杜大哥让我假装怀孕、然后表演一场跳楼的戏份,他好顺水推舟请求江开卖他个人情,把我介绍进去。”
许微有些吃惊,当初胖子嘴咬得可紧了,就说是自己色迷心窍:“假装怀孕、假装跳楼,可是你当时真得跳了下去啊,要不是让气垫接住了。。。”
梁阿娣苦笑一下:“那是我自己加的戏码,不然怎么获得别人的信任。”
许微一直疑惑,胖子那样老练的人,怎么会不懂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管不住自己。
现在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
梁阿娣:“所以,杜大哥本来是想盗取巴久的商业机密,怎么会反过来帮巴久呢?”
许微没有说话,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胖子到底有没有参与。有时候为了钱,临阵倒戈也是正常的,毕竟如果真如时也所说,当时胖子背负了千万债务,那做出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许微忽然想到什么,对梁阿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你有我电话,需要帮助,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