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的眼神微微一凝，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
苏阳的表演，正式开始了！
“四年前，云城大学有一个创业演讲，您作为杰出校友返校分享。当时，我还是个大四快毕业的愣头青，就坐在台下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苏阳的声音里透著追忆。
仿佛那天的阳光、空气和尘埃都历历在目。
杨夏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惊讶。
那场演讲她记得，规模不大，是她百忙之中抽空去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记了这么久。
苏阳：稳了！第一步鱼饵投放成功！感谢校友论坛的犄角旮旯里，还存著当年的活动照片！
他继续加码，脸上透著一丝近乎于崇拜的微光。
“您当时说，一个好的产品，就算是它的代码，也应该具有美感。我当时就被这句话击中了。”
“后来，我开始默默关注您。我发现，您不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您早年参加过一个非常小众的服装设计比赛，虽然没拿到名次，但那个不对称剪裁的设计，我至今印象深刻。”
杨夏握著的小手，猛地收紧了。
那个比赛是她大学时期的玩票之作。
除了几个闺蜜，几乎没人知道！
他怎么会
苏阳内心狂喜：芜湖！感谢互联网记忆！这可是我从一个快倒闭的论坛服务器里挖出来的远古资料！
“还有，三年前那次行业危机，所有公司都在裁员，夏阳集团内部却流出一段您的讲话录音。
您说，‘企业责任大于利润，我们慢一点，也要等一等我们的员工’。
杨夏彻底愣住了。
那段话是她在内部高层会议上说的。
当时是为了安抚人心，后来被谁录了音。
这么久，如果不提起来，她都快忘了！
苏阳继续他的表演。
仿佛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细数神祇的每一次显灵。
“您还常年资助城郊那个快要倒闭的乡村图书馆，但从来没见任何正式的媒体报道过。”
杨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
这件事，只有她和母亲，还有那个图书馆的馆长知道。
她刻意保持低调，就是不想把它变成商业作秀。
苏阳看着她逐渐失控的表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抛出了精心准备好的升华金句，语气诚恳到自己都快信了。
“杨总，对我来说，您活成了我理想中的样子。一种将极致的理性、顶尖的美学和骨子里的善良，完美融合的生命形态。”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喜欢。”
“我只是想近距离看看，一个完美的‘人生代码’，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杨夏感觉自己的大脑快宕机了。
这些年
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要么图她的钱，要么图她的颜值，要么图她背后的资源。
这是第一次！
有一个人，将她剖析得如此深刻，如此透彻！
他看到的，不是那个福布斯榜上的冰山女总裁。
而是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甚至会犯错会迷茫的杨夏。
这种被人深度理解和看见的感觉，就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击穿了她包裹多年的坚冰。
如果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他自降身价来这里，接手这个烂摊子，就完全说得通了！
之前的怀疑，在这一刻，瞬间散去！
但商场上养成的理性，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杨夏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疑问。
“既然你关注了我三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来了！
苏阳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王炸要登场了！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欣喜，反而慢慢化为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坦然与悲伤。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杨夏。
而是望向窗外无尽的黑夜，声音平静的甚至有些可怕。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
杨夏的脑子，不由得嗡了一下。
时间不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
苏阳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那份绝症体检报告。
他拿在手里，轻轻摩挲著。
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墓志铭。
“几天前，我拿到了这份医学诊断书。”
他的语气里没有卖惨，也没有博取同情。
只是有着一种即将奔赴终点的释然。
“它让我明白，我不能再当一个遥远的观察者了。”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走到我所欣赏的‘光’的旁边，哪怕只是感受一下余温。”
“所以，我来了。”
“接手天穹项目，是因为我想用我最后的能力，为这份‘完美’致敬。
把它当成我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行代码。”
“这就是我的遗愿清单。”
一番话说完
苏阳感觉自己b格突破天际，简直原地飞升！
“”
杨夏彻底失语了。
她呆呆地看着苏阳，看着他手里的那张纸，看着他那平静到令人心碎的侧脸。
绝症！
这个词，像一颗原子弹，在她心里轰然引爆。
所有之前的不合理，所有的逻辑漏洞，全都解释通了！
为什么一个顶尖人才愿意降薪来这里？
因为钱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他像个卷王一样拼命加班？
因为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心愿！
为什么他面对自己时总是不卑不亢，眼神平静得不像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因为一个将死之人，早已看淡了世间的一切权势和浮华！
她甚至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了一丝愧疚和羞耻。
她竟然怀疑一个如此纯粹、如此悲壮的灵魂是商业间谍？！
“我”
杨夏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一般。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办公室的氛围，压抑而又微妙。
“杨总，谢谢您的晚餐。”
苏阳站起身，将餐盒整理好。
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淡然的微笑。
仿佛刚才那个悲伤的故事，只是一个随口提及的玩笑。
“我吃饱了，继续干活了。”
他转身坐回自己的工位，留给杨夏了一个决绝而又孤独的侧影。
杨夏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审视、怀疑、警惕这些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同情、敬佩。
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出的柔和。
她看着苏阳重新戴上耳机，手指又在键盘上翻飞。
那敲击声，仿佛不再是代码的堆砌，而是生命最后的燃烧。
许久，她才轻声说了一句。
“我明白了。”
“天穹项目，就拜托你了。”
这句话
意味着她从心底里，彻底接纳了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杨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苏阳那张平静的脸，那句“我的时间不多了”
像电影画面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著。
沉思片刻，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想知道！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回想着苏阳拿出那份报告时，上面医院的logo和那个一闪而过的二维码。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院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杨总，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帮我查一份体检报告的真伪，我这里只有一个二维码编号对，名字好像是叫苏阳。”
她要知道
这场让她心潮澎湃的“告白”，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