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的效率远比林骁想象的，还要高。
第二天，上午十点。
一通电话，以一种不公开，但极具威慑力的方式精准地打进了市城建档案馆馆长的办公室。
电话，是市纪委第一监督检查室打来的。
内容，很简单。
只是“函询”一下，关于该单位外派借调人员许曼同志是否存在“违规赠送礼品”的情况。
接到电话的馆长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纪委的“函询”，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这说明，你单位的人已经进了纪委的“观察名单”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就找来了许曼，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
而另一通电话，则更加致命。
它直接，打进了市发改委常务副主任周建华的办公室。
电话，依旧是苏晴亲自打的。
她的措辞依旧是那么客气，那么公事公办。
“周主任，您好。我是市纪委的小苏。”
“我们这边收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反映。说，您家公子周凯同志，和指挥部的许曼同志可能，存在一些不太合适的，经济往来。”
“想跟您这位家属，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她没有提“陷害”，更没有提“购物卡”。
只是用了“不太合适的经济往来”这种极其模糊，但又充满了想象空间的词语。
这，就是纪委谈话的艺术。
点到为止，让你自己，去猜去怕。
电话那头的周建华，在听到“纪委”、“许曼”、“经济往来”这几个关键词的时候，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当场炸开！
他混迹官场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瞬间，就明白了出事了！
出大事了！
“好好的苏同志，我我了解了。谢谢组织的关心。”
他用一种，近乎于颤抖的声音挂断了电话。
然后，“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那个紫砂保温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烫。
因为，他的心比这地上的水，还要凉！
他愤怒！
但他愤怒的，不是林骁的“反击”。
也不是纪委的“调查”。
他愤怒的，是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儿子！
和那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
用购物卡，去陷害一个刚把东西上交给纪委的纪委红人？
你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这跟跑到警察局门口去抢劫，有什么区别？！
愚蠢！
低级！
无可救药的愚蠢！
还留下了把柄！
“周凯！”
周建华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吼道：
“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到我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
周凯还一脸茫然地，推开了父亲办公室的门。
他还以为，是父亲要为自己出头了。
“爸，您找我？是不是姓林的那个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就迎面，砸在了他的脸上！
“啪！”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来见我！”
周建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反锁。
然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狂风暴雨般的痛骂！
“你他妈是个猪脑子吗？！啊？！”
“我让你，去想办法去动脑子！不是让你，去用这种下三滥的蠢猪一样的手段！”
“送购物卡？你他妈怎么不直接给他送现金呢？！”
“你知不知道，林骁那小子前脚刚收了你们的东西，后脚就直接交到了纪委？！”
“你知不知道，纪委的电话刚才，已经打到我这里来了？！”
周建华气得，浑身发抖指著周凯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你是想帮你老子我，提前纪委喝茶吗？！”
周凯，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父亲的咆哮轰炸着他的耳膜。
交交到纪委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还有那个姓许的女人！她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为了那么一个玩意儿，把我们周家都给拖下水？！”
周建华越骂越气，直接爆起了粗口。
“你这些年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他妈把祸，惹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副主任，坐得太稳了？想让我早点下去，陪你一起，喝西北风啊？！”
“我我没有爸，我”周凯想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没有？！”周建--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告诉你！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从今天起！你给我离那个姓林的，远一点！也给我离那个姓许的，远一点！”
“你要是，再敢给我惹出一点幺蛾子！”
“我他妈亲手，把你送到纪委去！”
周建华的咆哮声，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隔壁办公室几个正在摸鱼的同事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靠，什么情况？周主任发这么大火？”
“听这动静，是在骂他儿子吧？”
“好像是。我刚才，看到周凯进去了。”
“啧啧啧，这骂得，也太狠了吧？什么‘猪脑子’、‘扶不起的阿斗’都骂出来了。”
“肯定是，周凯在外面，又闯什么大祸了呗！这小子仗着他爹平时就没少惹事。”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不过话说回来听着还真他妈解气啊！”
办公室里，周凯被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可面对暴怒的父亲，他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终于，周建华骂累了。
他喘著粗气指著门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第一，立刻马上跟那个姓许的女人，断绝一切来往！她要是再敢来纠缠你，你就告诉我！我来处理！”
“第二，南湾湖老城区改造的任何事你，都不准再插手！听到了没有？！”
“第三，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
周建--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就亲自打报告！把你下放到最偏远的乡里！去扶贫！让你，好好地，清醒清醒！”
“听听到了。”周凯的声音，细若蚊蝇。
“滚！”
周凯，如蒙大赦。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父亲的办公室。
他屈辱地，走在发改委的走廊里。
迎面撞上了几个，刚才还在隔壁听墙角的同事。
那几个人，看到他，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哟，周科长这是挨训了？”
“周科长，节哀啊。”
周凯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周凯已经成了整个发改委，最大的笑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林骁！
周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入骨髓的，怨毒。
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林骁！
你给我等著！
今天这个仇我，记下了！
我跟你，没完！
而此时，指挥部办公室里。
小李正拿着手机在微信群里，现场直播。
“号外！号外！据可靠线人（我发改委的闺蜜）爆料！周凯刚刚被他爹，在办公室里指著鼻子，骂了足足半个小时！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千真万确！据说连‘猪脑子’、‘扶不起的阿斗’这种词都用上了！整个楼层，都听见了！”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啊！让那小子平时再嚣张！”
“我猜，肯定是跟咱们林副主任有关！”
“那还用说！这叫，恶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