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抬眼看去,见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锦蓝色练功服,眉眼间与林风啸有几分相似,但稚气未脱,此刻正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挑衅和怀疑。
“你就是那个算命的?”少年上下打量着赵武,目光扫过墙角那杆布幡,嘴角一撇,“瞧着也没什么稀奇!说!是不是我七姐九姐心软,把谷里烦心事告诉你了,你再来假模假样地卖弄?”
赵武面色平静,心中了然。这应是林家的又一位小辈,看来谷中对自己这外来者的质疑远未平息。
眼前这少年,气血旺盛,心思却单纯直白,正是试探的绝佳棋子,亦或是他人投石问路之举。
他并未回答少年的质问,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那少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气势却更盛,踏前一步,挥了挥拳头:“我林小爷可不信你!识相的,自己滚出回风谷,免得小爷我用拳头送你出去!”
就在少年挥拳示威,心神激荡,全无防备的刹那,赵武心念微动。
刚炼成的【千丝心通般若】无声无息地运转,一缕极细微、无形无质的神念之力,如春日柳絮,悄无声息地拂过少年心湖。
此神通没有了佛门愿力度化之法加持,又与慧明手中不同,润物无声,没有过多的。
并非强行植入念头,而是轻轻拨动放大其心中那份急于证明自己,想要在兄长姐妹面前逞威风的躁动情绪,以及那深藏的、对“赌约”“较量”这类少年心性最易接受的方式的潜在认同。
少年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脑中念头格外清晰起来:
直接赶人多没意思?要是能当着大家的面,让这骗子输得心服口服,乖乖滚蛋,那才叫本事!对,跟他赌!让他输得没话说!
这念头来得自然无比,仿佛就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当即改口,声音更响:“哼!光赶你走便宜你了!敢不敢跟你小爷我赌一场?你要是输了,就乖乖自己滚蛋,还得…还得把你那骗人的幡子留下!”
赵武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面上却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沉吟,缓缓开口:“哦?赌什么?若是小少爷输了呢?”
“输?”少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拍胸脯,“小爷我会输?要是…要是小爷我输了,就…就准你在谷里待着,还能…还能让你去藏经阁一楼瞧瞧!”
他自觉这赌注极大,足以显示自己的气魄,却不知正落入算计。
林家势力不小,藏经阁一楼虽非核心秘传,却也包罗万象,正是赵武目前所需。
赵武故作思索片刻,方点头道:“既如此,便依小少爷。如何赌法?”
“简单!”少年一指门外小院,“就打一场!看你年纪也不小,小爷我也不占你便宜,不用兵器,就比拳脚!你要是能接住小爷我十招…不,二十招!就算你赢!”他自觉已大大放宽了条件。
两人商议已毕,寻至一处屋外空地站定。
小少爷开口道:“算命的,瞧好小爷的拳!”
少年话音未落,已是一个箭步踏出,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赵武。
拳风呼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未经打磨的蛮劲,直捣中宫。
赵武身形微侧,左手似缓实疾地抬起,并非格挡,而是五指虚拢,在那拳锋将至未至之际,于其腕脉附近轻轻一拂。
动作轻巧得如同拂去衣上尘埃。
少年只觉一股柔韧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一带,凶猛前冲的势头顿时一偏,拳头擦着赵武衣角掠过,劲力落空,脚下不由一个踉跄。
“咦?”少年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旋即被更浓的战意取代,“有点门道!再看这招!”
他双拳齐出,势如狂风暴雨,或砸或捶,或扫或撩,林家基础拳法“回风拂柳”使得虎虎生风,虽略显稚嫩,却也颇得几分灵动迅捷之意。
然而任他拳影纷飞,赵武始终立于方寸之地,脚步微挪,身形如风中柔柳,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锋芒。
时而屈指轻弹,点在其发力关节,使其拳势一滞;时而掌缘斜切,引偏其劲力轨迹;时而只是简单侧身、后撤半步,便让那凌厉攻势尽数落空。
动作不见丝毫烟火气,更无半分凌厉杀伐,倒似长辈指点晚辈练拳,从容不迫。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四周。客舍外的小院本就不大,此刻已聚拢了不少闻声而来的林家子弟和仆役,远远围观看热闹。
“那不是敬涛小少爷吗?跟谁动手呢?”
“好像是个生面孔…咦,那不是七小姐九小姐带回来的那个相士吗?”
“啧啧,小少爷这拳法又见长了,就是火候还差些,不够老辣,少爷攻他下路!”
“那相士身法好生滑溜,竟一下都没被打中?”
议论声低低响起,夹杂着些许惊奇与看热闹的兴奋。
人群外围,两道窈窕身影悄然驻足,正是闻讯赶来的林七鹊与林九鸢。
林七鹊一身红衣,显然刚梳洗过,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面庞红润,眉眼间带着几分急切与好奇,踮着脚向场中张望:“哎呀,敬涛这小子又胡闹!怎么跟赵先生打起来了?”
林九鸢则是一身素净的墨色常服,长发简单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修长脖颈。她刚沐浴完毕,周身还氤氲着淡淡水汽,肌肤白皙透亮,宛如出水芙蓉,清冷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柔润。
她目光沉静地落在场中那道腾挪闪避的青衫身影上,黛眉微蹙,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看得比旁人更仔细,赵武的闪避并非全靠身法快捷,更多是一种对时机、力道、角度的精准把握,仿佛早已算准了弟弟每一拳的落点。
林敬涛久攻不下,耳边又传来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尤其是看到两位姐姐也来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到底年少气盛,心中一急,拳法陡然一变,不再拘泥于套路,力道猛增,带上了几分蛮横的意味,甚至偶尔使出些不甚规范的摔绊手法,试图强行将赵武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