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尝试活动了一下右臂,剧痛依旧,但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难以忍受。
他深吸一口气,该离开了。
此地虽可暂避,却非久留之所。外界风波未平,前路漫漫。
“喂,醒醒。”赵武唤醒旁边的白笑笑,“我们该走了。”
“你还真的不跑啊。”白笑笑揉揉惺忪的睡眼,开口道。
“说了的,自然要做到。”赵武淡然。
当然也不只是这个原因,自己此番轮回若是找不到弥补道基之法,重开轮回已是必然。
既然有此情况,正好趁着这番前去南疆一探,也可为自己下一次积累见闻。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赵武全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静静的等待白笑笑起身。
白笑笑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动。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又恢复那副跳脱模样:“行吧,说话算话。走了走了,这鬼地方待久了闷得慌。”
她走到石缝前,侧身挤了出去。赵武深吸一口气,忍着右臂的刺痛,左手撑壁,缓步跟上。
石缝外,雨已停歇,林间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天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笑笑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南边:“往这边走,绕过前面那个山头,应该就能避开官道,进入丘陵地带了。”
她依旧架起赵武的左臂,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林间穿行。
雨水浸湿的泥土软烂,踩下去便陷进半只脚。
赵武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肩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偶尔因牵动伤处而泄露出的极轻吸气声。
两人在泥泞的林间穿行,脚步沉重。白笑笑架着赵武,大半重量压在她肩上,她呼吸微促,额角渗出细汗。
“喂,”她喘了口气,侧头看向赵武,“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跟筑基期的硬碰硬了?”
赵武目光扫过前方湿滑的苔藓,声音低哑:“算是吧。”
“啧,胆子不小。”白笑笑撇撇嘴,“看你一身精纯的瘟煞气,还以为是我们南疆哪支偷偷跑出来的好手,没想到是个北边的散修,还敢惹这种硬茬子。”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北边修士,路子是杂,但筑基前,好歹是炼气凝法,一步步来。我们南边,尤其是那些山里的大族,路子才叫野。”
赵武微微侧目:“如何野法?”
“炼血呗。”白笑笑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南疆十万大山,妖脉混杂,那些有点跟脚的大族,祖上多少都出过厉害的大妖。他们修行,第一步不是炼什么清气真气,而是想方设法提纯血脉,唤醒祖上那点力量,叫‘返祖’。”
她踢开脚下一块松动的石头,继续道:“厉害的,生下来血脉就浓,稍加引导,力气、速度就远超常人,还能觉醒些天赋小神通。差一点的,就得靠各种秘法、药浴、甚至…吞噬同源精血来补益自身,一点点把血脉熬炼上去。”
赵武沉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下。这与大玄朝廷的官气修行、道门的炼气凝符、佛门的持戒修心确是截然不同的路径。
“听起来进境颇快。”他道,“倒是一条求道之路。”
“快是快,但也险。”白笑笑哼了一声,“血脉之力狂暴,一个控制不好,就容易迷失心性,变得嗜血狂躁,甚至…模样也会朝着非人的方向变,长毛的长毛,生鳞的生鳞,搞不好就真成了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而且,这条路越往后越难,血脉提纯到一定程度,就像撞到顶,再想进一步,难如登天。”
“至于求道么?难说,由此修行,自然注重血脉,风气又与别处不同。若是浓厚的,就算身无修为,也自当享受高位。若是稀薄的,啧啧”
白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倒也明了。
她顿了顿,转了话题,语气里带上一点说不清是嘲是羡的意味:“所以南疆真正能筑基成功的,要么是血脉天赋好到吓人的真种子,要么就是心性毅力都够狠,还能搞到顶级资源的家伙。”
“五瘟教呢?”赵武问,“也走炼血之路?”
“我们?”白笑笑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太一样。教里更重炼煞、养蛊、操尸这些偏门手段。当然,也有人会兼修一点炼血法门强身健体,但不是主流。毕竟咱们的根子是瘟癀之道,跟那些靠爪子牙齿吃饭的不是一路。”
前方林木渐稀,露出一段陡峭的下坡路,雨水冲刷后更加难行。
白笑笑小心搀着赵武,慢慢往下挪:“所以啊,到了南边,你最好收敛点。那边的人,脾气大多比北边的爆,可能一句话不对就动手。尤其是那些身上妖脉明显的,尽量别招惹。”
赵武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缓缓下到坡底,一条浅浅的溪流横在面前,水声潺潺,清澈见底。
白笑笑松了口气,架着赵武涉水而过,冰凉的溪水没过脚踝,带来一丝清爽。
过了小溪,对岸地势稍缓,林木也不再那么浓密。白笑笑找了块略微干燥的大石,让赵武靠着休息片刻。
她自己也捶了捶发酸的肩膀,抬头看了看天色。
“照这个速度,再走两天,应该就能彻底走出北海地界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到时候找个偏僻寨子,弄点草药给你换换药,老用青尸膏吊着也不是办法。”
“你歇着,本圣女也要歇着。”白笑笑絮絮叨叨,偷摸看了赵武一眼,见他注意力没在这里,褪去自己的鞋袜,自顾自地伸进溪流,挑出些许的水花。
一双脚浸入溪水中,肤色不算白皙,脚踝纤细,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痕。
冰凉的溪水没过脚面,她轻轻吁了口气,脚趾下意识蜷了蜷,拨动水流,漾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侧头,瞥了眼靠在大石上闭目调息的赵武。
她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脚丫在水中轻轻晃动,带起哗啦的细微水声。水珠偶尔溅起,落在旁边草叶上。
“喂,”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刚歇息过来的懒洋洋的调子,“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