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笑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这地方…邪门得很。”她转向赵武，“喂，你刚才碰了哪里？”
赵武抬起左手，指向那道云符交汇的刻痕。
白笑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按了按，却再无任何反应。
赵武未再理会她，目光重新落回那口幽深的潭水。
水面之下，星轨运行不息，日升月落，交替轮转，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冰冷韵律。
他凝视着那日月交替的景象，日轮炽烈，月华清冷，光芒流转间，界限分明却又浑然一体。
一种明悟自心底悄然滋生。
【幽府渡生道兵】中，尚有两大阴帅神通未曾炼就——日游神与夜游神。
此二神通颇为苛刻，必须一次凝双律，否则晦明轮转有缺，便不能通鉴天下。
此二神司掌巡昼查夜，监察阴阳，其神通【玄酆通明鉴形阴律】与【玄酆继晦问心阴律】正需感悟这日月轮转、明暗交替的真意，方能一体双生，同时炼成。
往日他虽知此理，却始终难以把握那微妙平衡。
日光灼灼，洞彻万物，却也易焚尽幽晦；月华寂寂，照见心念，却也易沉沦死寂。二者相克相生，调和极难。
然此刻，观此潭中日月星轨自然运转，交替无间，那股冰冷而恒久的韵律，仿佛直接印入他心神深处。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
【幽府渡生道兵】静静悬浮，幡面之上，代表日游、夜游的符纹区域黯淡无光。
他引动一丝微弱神念，勾连幡中核心【引渡】玄妙，同时观想潭中所见日升月落之象。
识海中，日轮与月影缓缓浮现，并非孤立，而是循着某种轨迹交替运行。
日升则月隐，月现则日沉，光暗流转，界限模糊，却又各司其职，互不侵扰。
一股明澈与幽寂交织的意蕴自观想中诞生，缓缓渡入道兵幡内。
幡面微不可查地一震。
那代表日游神的符纹区域，一点极淡的金红光芒亮起，灼热、洞彻，似能照见一切形迹；
几乎同时，代表夜游神的符纹区域，一点清冷幽蓝的光芒也随之亮起，寂静、深邃，似能映照万千心念。
两道光芒初时微弱，且彼此排斥，金红光芒欲灼烧幽蓝，幽蓝光芒欲冻结金红。
赵武心神不动，继续维持观想，引动潭水中那股恒久不变的交替韵律。光芒的排斥渐渐减弱，开始循着某种轨迹缓缓流转，如同潭中日月，交替生辉。
虽未完全融合，却已初步达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玄酆通明鉴形阴律】与【玄酆继晦问心阴律】的雏形，于此际悄然孕育。
炼成此二律，非一日之功，需水磨工夫，不断以日月真意洗炼，方能最终成就。
然此刻，借这奇异潭水与自身感悟，他已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找到了那调和明暗的枢纽。
他缓缓睁开眼，潭水中日月景象已隐去，重归星轨运行。然那韵律已刻入心神。
白笑笑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见他睁眼，忙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这潭水到底怎么回事？”
赵武目光扫过潭水，又看向岩壁经文，缓缓道：“此地乃前人悟道之所。这潭水，能映照天地万象运转之序。这些经文，是其所悟之心得。”
白笑笑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低头去看那潭水。
水面幽深，星子明灭，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便移开目光，转而打量起岩壁上那些清晰可辨的字迹。
那字迹仿佛自有灵性，她目光扫过，便有些许零碎意念流入心田，是关于“持心”、“见性”的模糊感悟。
她甩甩头，并未深究，只觉心神似乎宁静了些许，连日奔波的焦躁也淡去几分。
赵武不再言语，重新阖目，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双律雏形的稳固之中。
神通雏形虽立，然欲使其真正显化威能，尚需关键之物——两道契合日月明暗真意的魂魄真灵作为核心，引动律令，方能真正成就【日游】、【夜游】二神。
此二律司掌昼夜巡守，监察阴阳，所需魂魄非比寻常，需兼具明澈洞察与幽寂潜行之性，且需阴阳调和，方能承载这日月交替、明暗共济的玄妙。
寻常阴魂戾魄，属性偏执，难以胜任。强行为之，恐致神通失衡，乃至反噬己身。
身负阴阳，这等阴魂却是难寻。
压下心中的杂念，他继续以神识温养那两道雏形符纹，使其在道兵本源中缓缓扎根。
一旁的白笑笑见赵武又陷入沉寂，百无聊赖。
看着看着，她竟有些出神，思绪飘忽，想起教中那些勾心斗角，想起师父严厉的面孔，想起万虫坑的可怕…往日想起这些，总会心浮气躁，此刻却似隔了一层薄纱，虽在眼前，却不再那般揪心。
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指尖，沿着某个字符的轮廓虚划起来。动作很慢，很轻。
石窟内寂静无声。潭水幽深，星轨默转。岩壁经文微光内敛，字迹沉静。
白笑笑划着划着，忽然觉得体内那股常年伴随、带着甜腥气的异种瘟气，似乎流转得顺畅了些许，少了几分往日的滞涩与躁动。
她并未刻意运功，这变化极其细微，如同溪水流过光滑的石子，自然而然。
她眨了眨眼，并未深究，只当是此地环境特殊，让人心神安宁所致。她收回手指，打了个哈欠，靠着岩壁坐下，抱着膝盖，目光在潭水和赵武之间来回扫了扫，最终也闭上了眼，竟生出几分困意。
赵武神识感知到白笑笑气息的变化，心中明了。此地残留的悟道余韵，对于修行者皆有静心宁神之效。
她虽不明就里，却也在无形中受了些许好处，于其调和自身瘟气颇有裨益。
不再分心，全力引导那丝日月轮转的韵律，一遍遍洗炼两道神通雏形。
时间在这与世隔绝的石窟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赵武感到那两道符纹终于彻底稳定下来，与幡体结合紧密，虽仍是无魂之壳，但框架已成，只待机缘。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金蓝异色一闪而逝，重归沉静。潭水依旧幽暗，星轨运行不息。
白笑笑靠在墙边，脑袋一点一点，竟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