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盘坐于地,【幽府渡生道兵】斜倚身侧,幡面幽光流转,数十鬼卒所布阵势隔绝内外,房中阴气森森,却凝而不散。
他阖目内视,丹田内【玄阴百鬼真气】奔涌如潮,受【伏寐狼顾】天赋压制,流转迟重,近乎粘稠。
心神沉入眉心,勾连那串黑沉沉的【欲界珠】。珠体表面,“贪、嗔、痴、慢、疑”刻痕幽光微闪。他引动真气,缓缓灌注其中。
珠体轻颤,一股无形吸力自珠内滋生,牵扯着他心神与真气,向某个玄妙关口撞去。
阻力顿生。并非实质屏障,而是一种心神层面的滞涩与混乱。
杂念丛生,幻象频现,皆是自身过往杀伐、算计、不甘之影,被珠体放大,反复冲击灵台。
真气持续灌注,如溪流冲撞堤坝。每一次冲击,皆带来心神震荡,珠内心魔便壮大一分,嘶嚎更厉。
僵持片刻,他猛地加催真气。阴寒煞气如决堤洪流,悍然撞入珠体核心。
识海震荡,神魂如被无形巨锤反复锻打。皮肤下青筋虬起,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又被阴气瞬间蒸干。
【入相持念宝光】神通符文于珠内核心亮起,愈发清晰凝实。不断与真气交织相融。
其对心念的窥探、引动、乃至模仿塑造之能,正随着真气灌注而层层拔高。
炼气四层的壁垒于无声处轰然洞开。
更磅礴的真气自丹田涌出,流转于拓宽坚韧的经脉之中。
嗡——!
【欲界珠】剧震,幽光大放!珠内那心魔虚影发出一声尖锐厉啸,形体骤然膨胀数倍,扭曲蠕动,几乎要撑破珠体束缚。
几乎在境界稳固的刹那,眉心【欲界珠】猛地一颤。
珠内那点心魔虚影骤然膨胀,扭曲蠕动,化作一道与他面目依稀相似却布满狞恶贪婪之色的阴影,发出无声尖啸,引动周身气血逆冲,杂念如毒草疯长。
此次反噬远胜先前,心魔虚影竟隐隐勾勒出几分【入相持念】的玄妙轨迹,试图编织更精密的幻妄,直刺道心破绽。
赵武眼神一冷,【心血如炉】引动赤金心火焚炼逆血,【忽闻惊雷】化青紫电蛇劈斩魔影,【点星镜月】固守灵台清明。
三重镇压齐下,心魔尖啸扭曲,终被强行打散,化作精纯魂力散逸,滋养神识。
然其核心一点顽固执念不灭,仍盘踞珠内,蛰伏深处,伺机再动。
但与此前不同,赵武清晰感到,自身对这新生心魔的约束力,强了一线。
虽无法根除,却可勉强将其躁动压制在一定范围内,甚至引导其力,指向他人。
与此同时,一股全新感悟自珠体反馈至心神。【入相持念宝光】神通,因为炼合真气之缘故,悄然蜕变。
此前,此神通仅能粗暴引动对手心魔,放大其内心恐惧执念,直至其心神崩溃。
如今,他却能模糊感知到,自身可对那被引动的心魔施加更精微的操控。
非是直接致死,而是如种下一粒恶种,令其潜伏于对手心神深处,缓慢滋生,与之共生。
藉此恶种,他可隐约感知对方心绪剧烈波动,甚至窥得些许记忆碎片。乃是一种阴损的操控与窥探之术。
然此术亦有极限。心魔种种下后,便如离弦之箭,难以实时精细操控,所能窥见的信息亦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且若对方心神坚定,或遇外力干预,心魔亦有被拔除或反噬之险。
以天公所赐神种突破炼气中期,赵武身上的契约更深。【伏寐狼顾】天赋自发运转,将新生的力量与那契约波动尽数压入体内最深处。
周身气息不升反降,愈发晦暗平凡,坐在鬼卒环伺的阴气阵中,竟似一块无知无觉的顽石。
赵武缓缓睁眼,瞳孔中幽光一闪即逝。他抬手,散去鬼卒阵势。房中阴气徐徐流入道幡,重归寂静。
他需要一试这新得之能。指尖华光流转,墙角的小小蚂蚁顿时僵住,然后猛地在地上挣扎,继而失去了生命气息。
“太过微小不能承受么?”赵武沉吟。
目光落向房门。走廊尽头,伙计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哼着小调,提着一壶热水走来。
赵武心念微动,眉心【欲界珠】“痴”字刻痕幽光极淡一闪。一缕无形波动,穿透门板,精准落在那伙计身上。
伙计脚步声倏然一滞,哼唱声戛然而止。他愣在走廊,眼神有片刻空洞,随即晃了晃脑袋,嘟囔一句“咋迷糊了”,又继续走来,敲了敲门:“客官,添热水。”
“进。”赵武声音平淡。
伙计推门而入,低头灌水,动作如常,并未多看坐在暗处的赵武一眼。
赵武闭目,心神附着于那缕波动之上。感应模糊,如隔了一层毛玻璃。
只能隐约察觉到伙计此刻心绪:些许疲惫,想着快点干完活去偷闲,挂念灶上温着的半个馍馍。
伙计添完水,躬身退出,带上门。
赵武静坐片刻,那感应并未随距离拉远而立刻断绝,仍有一丝极微弱的联系,传来断续杂念:“…掌柜的真抠…如花…很润…”“…腰酸…如花姑娘…要找老赵头抓药…”
他心念再动,尝试催动那潜伏的心魔恶种。
感应中,伙计走到楼梯口,身形又是一顿,莫名打了个寒颤,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慌乱,仿佛想起什么欠债未还的糟心事,脚步加快了几分。
念头再转,恶种再度勾动伙计另一道欲念,感应传来的景象再变,伙计脸上又泛起异样的潮红,发出吃吃的笑容,传来的破碎信息却让赵武感到无语,当下解了此术。
“还需再试。”赵武想到,【幽府渡生道兵】化作流光没入体内。起身,推门而出。
缓步走过柜台,并未停留。步出客栈,融入街上人流。
他于街角驻足,目光随意扫过人群。不远处,一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乞丐,正眯着眼打盹。
赵武心念再转,又一缕更凝练些的波动射出,没入其眉心。
“饿——”这传来的意念倒是清晰,只是仅用眼看,也能知道老乞丐心中所想。心念一勾,恶种波动。
老乞丐猛地一哆嗦,惊醒过来,茫然四顾,浑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仿佛梦到了极可怕之事,随即又归于麻木,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