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慢吞吞地从苏青腿上爬下来,在屋里转悠半天才找到扫帚,然后站在苏青跟前装模作样地扫着同一块地方。
这块地板都要被你扫秃噜皮了。
姐姐一边洗碗一边笑话她。
小豆丁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两步,继续磨洋工。
苏青笑眯眯地看着,觉得这孩子总算有进步,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举着扫帚满屋子乱跑,非说自己是孙悟空,结果把灰尘扬得到处都是。
小豆丁磨蹭到苏青身边,偷偷看了眼正在洗碗的妈妈,突然丢下扫帚又钻回苏青怀里。
苏青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姐姐见状也没责备,反而贴心地拿来小毯子给她盖上。
就在这温馨时刻,姐姐突然在灶台边发现了什么:她从土灶里拽出半截烧焦的鸡毛掸子。
好啊你!姐姐气得直跺脚,连鸡毛掸子都敢烧!看我不收拾你!原来这个捣蛋鬼之前找不到鸡毛掸子,是被小豆丁偷偷塞进还有余温的土灶里了。
这丫头胆大包天,竟敢烧了她的秘密武器!
莫非以为没了鸡毛掸子,自己就奈何不了他?
眼见母亲杀气腾腾地从灶膛抽出一根秃毛的鸡毛掸子。
小豆丁浑身一激灵,惊叫着从苏青膝盖上弹起来。
肉乎乎的小手一通乱摆,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哧溜钻到里屋,一头扎进衣柜深处。
128,我,小豆丁,勇敢直面暴风雨
看你往哪躲!
姐姐举着凶器堵在房门口,挽起袖口就要收拾这个小淘气。
小豆丁看似傻乎乎的。
危急时刻倒显出几分急智。
多次惨痛教训表明:逃跑被抓会挨得更惨。
但原地认怂又不甘心。
于是折中蹿进里屋。
狭小空间里,小短腿哪跑得过大人?
途中被逮照样免不了一顿好打。
母亲还会边打边训:再跑?看你还敢跑?
她干脆使出看家本领,缩在衣柜里抵紧门板,从缝隙偷瞄外头动静,等母亲火气消些再露面。
这样顶多挨两下不痛不痒的责打。
这可是身经百战总结出的保命秘籍。
出来你就死定了!
姐姐瞅着衣柜缝隙里那对滴溜溜的眼珠,举着鸡毛掸子虚张声势。
到底没真去拽柜门。
姐,教育孩子别总用打的。
说着顺手缴了姐姐的。
这物件夏秋时节最唬人。
那玩意抽下去不是红痕就是血印。
下手却留着分寸。
每回都只让丫头尝点皮肉疼。
厚棉袄像铠甲似的刀枪不入。
总不能用鸡毛掸子抽脸蛋吧?
想打手心,小机灵鬼早把拳头缩进袖笼里了。
可看小豆丁这反应,足见其威慑力。
在家挨揍总比在外头吃亏强。
姐姐念叨着。
黄荆条下出好人。
讲不出什么育人大道理。
至少别让孩子走歪路。
可不想养出秦淮茹家那样的白眼狼。
哎哟,我是说下手轻点儿,装装样子就成!苏青嚷道。
用你教?姐姐伸出手,鸡毛掸子拿来!
还要用啊?都没剩几根毛了,明儿个我给你新扎一把!
苏青随手就把鸡毛掸子掰成了两截。
姐姐斜睨着断掉的掸子,满脸狐疑:你还会扎这玩意儿?
瞧不起谁呢?高级钳工连精密零件都不在话下,更别说鸡毛掸子了。
明天保准让你见真章!
苏青拍着胸脯保证。
他前阵子刚获得木工绝活,正愁没地儿施展。
昨儿吃了许大茂送的鸡,今早又特意买了只公鸡,两把鸡毛凑一块儿,正好练练手。
衣柜门缝里,小豆丁瞅见那个可恶的鸡毛掸子被青小舅舅折断了,乐得直冒泡,以为危机解除,竟大摇大摆钻了出来。
姐姐见状愣住:这回躲的时间这么短?胆子肥了啊!尤其还敢打鸡毛掸子的主意!
二话不说揪住小肉团子,这下连工具都省了,直接上手教训。
小豆丁干嚎得震天响。
其实裹着厚棉袄,只要不打光屁股就不疼。
苏青压根没打算拦,乐滋滋看热闹。
他这人向来心软,从不动手打孩子,顶多默默给挨揍的小家伙点根蜡。
闹腾完,小豆丁抽抽搭搭爬上躺椅,望着房顶发呆。
圆滚滚的小脸写满忧伤:为啥当小孩这么难?是不是长大就不挨打了?你看青小舅舅傻乎乎的都没人打他
想着想着,饭饱觉来,眼皮开始打架。
苏青轻手轻脚把睡成团子的小家伙抱上床,掖好被角。
跟姐姐唠了会儿嗑,顺走两罐臭豆腐乳便往回走。
刚进四合院,就撞见叁大爷和贰大爷围着老槐树转圈。
天都擦黑了,这俩老头搞啥名堂?
苏青屏息凝神躲在阴影里。
只见俩老爷子运气拍树、弓背撞树,活像练什么邪门功夫。
正纳闷时,院门吱呀一响。
加完班的何雨水推着自行车进来,抬头就撞上苏青的目光。
青哥?她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你在这儿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巧合,可万一是特意等她呢?
何雨水心里暗自高兴。
苏青沉默不语,向何雨水使了个眼色。
何雨水会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古怪的贰大爷和叁大爷正对着树折腾。
“他们在做什么?”
何雨水压低声音问。
“不清楚!”
苏青摇头,“可能是阿尔兹海默症发作。”
阿尔兹海默症?何雨水听得一愣,这词听着深奥,像洋文。
她满眼崇拜地望着苏青,觉得他懂的真多,又会做饭,又爱整洁,模样还俊俏。
“得了这病的人,都喜欢撞树吗?”
何雨水好奇地问,这病症也太奇怪了。
苏青一时沉默。
“不止会撞树,还可能撞墙,甚至随地大小便。”
苏青解释道。
“这么吓人?”
何雨水瞪大眼睛,“怎么听起来像是……”
不错啊,变机灵了?
缺的那根弦接上了?
“你说得对,因为这病还有个通俗叫法——老年痴呆。”
苏青点头道。
何雨水:“……”
“青哥的意思是,贰大爷和叁大爷老年痴呆了?”
她半信半疑。
“算早期症状吧,你也知道,病分轻重缓急。
没事撞树,不是痴呆也是其他精神问题。”
苏青一本正经。
“有道理!贰大爷总说胡话,摆官架子,幻想自己当大官,说不定是妄想症!”
何雨水分析道。
苏青竖起大拇指,这说法合理——一个老工人整天做梦当官耍威风,可不就是妄想?
“那咱们别看了,他俩一直拍树,万一传染,看多了也变傻。”
何雨水刚骑车回来,冻得发抖,只想赶紧回去烤火。
“有理。”
苏青对老头自虐没兴趣。
“你俩嘀咕什么呢?懂我们在干嘛吗?”
叁大爷耳朵尖,听见对话,气冲冲过来理论。
贰大爷刘海中冷哼一声,懒得搭理,继续拍树。
“什么老年痴呆?我们这是锻炼身体!年轻人不懂可以问,别胡说八道!”
叁大爷搬出教师腔调。
何雨水闭口不言,她从小在院里长大,对大
大栅栏一带有人正在街头卖艺。
表演者能在腹部吸附瓷碗,表演胸口碎石,徒手阻挡电风扇叶片,甚至生吞碎玻璃。
她读过些书,明白胸口碎大石的原理,但对其他把戏确实摸不着头脑。
苏青忍俊不禁,忽然联想到若干年后那些被神化的学说:
听说那边有人在修炼罗汉功,说是模仿罗汉睡姿就能练成护体罡气,可比你们拍树高明多了,怎么不去学?苏青打趣道。
冰天雪地睡觉?这小崽子想冻死我们?叁大爷沉默半晌才道:咱们火候还欠些,扛不住冬寒,得循序渐进。
等练出真气,功力深厚了再练那罗汉功!
得嘞,二位继续用功,好好给树木送温暖,我们先回屋烤火了!
苏青鼓励两句,便与何雨水返回中院。
用过晚饭了吗?苏青随口问道。
还还没!何雨水暗自雀跃,莫非青哥要请我吃晚饭?
苏青瞥见她神情便知所想:我在姐姐家用过晚饭了。
哦何雨水顿时蔫了,闷声应道。
旋即觉得应答太敷衍,赶忙找补:那我待会做饭,你要不要再用些宵夜?
不必,晚饭吃得够饱了。
苏青婉拒时,注意到何雨水冻得直打颤,便从兜里掏了块巧克力抛过去:高热量的,吃了暖和点。
他储物盒里存着两百块这样的巧克力,向来不吝分享。
何雨水慌忙接住,心头涌起暖意,小心翼翼地将巧克力藏好。
其实昨日苏青给的两块还未吃完:一块珍藏在木匣里,另一块只咬了三分之一。
青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呀?何雨水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搪瓷缸。
这个么?苏青掀开盖子,顿时飘出一股异味:臭豆腐乳,从家姐那儿讨来的。
你喜欢这个呀?早说嘛,我屋里也有,回头给你拿些!何雨水急忙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