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事情都顺遂了?!”
回到宅院,李丽质迎了出来,温婉问道。
“嗯。成了!”张毅微微点头,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笑意。
“见过公主殿下。”
党素娥连忙作揖。
李丽质微微颔首,虚扶一下。
“素娥辛苦,不必多礼了。” 目光随即又落回张毅身上。
“铜镜放在皇宫哪了?”
张毅继续问。
毕竟,那全身落地铜镜可是他们来回穿越的媒介,总是从豫章公主房间里出来也不好。
李丽质与他并肩向内院走去,身后跟着党素娥,她侧头看去,莞尔一笑,声音清柔清晰:“安置在望云阁了。那地方,如今住着两人。”
她稍稍凑近了些,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一位是前朝的萧贵妃,说来也奇,她年纪虽长,瞧着却不过四十许人。通身的气派仍在,是位极会保养的。”
“六……六位帝皇玩!”
闻言,张毅愣了愣,心中震惊无比,脱口而出道。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暗道不好。
尴尬的回头望去。
果然,李丽质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头看他,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满是惊疑与不解:“小郎君,你……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玩?” 她显然完全无法理解这句“黑话”,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什么好话。
跟在身后的党素娥似乎是听懂了,脸色微红,吓得低垂着头,肩膀微缩,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
张毅心头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呃……口误,口误!我是说……是说……这位萧贵妃,当真是位……见惯六朝风云的传奇人物!对,传奇人物!”
李丽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片刻,见他神色虽有些许不自然,但解释倒也说得通,便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深究,只是低声告诫道:“慎言!萧贵妃身份特殊,莫要妄加评议。”
“是是是,五娘教训的是。”张毅连忙点头,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说两位,还有另一位呢?”
李丽质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神色稍缓,一边示意他和自己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一边继续说道:
“另一位,是永嘉公主,李静徽。”她提起这个名字时,语气不自觉地轻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她是……宣华夫人的女儿。”
张毅闻言,心中又是一动。宣华夫人,那可是隋炀帝杨广的皇后,又一位传奇女性。她的女儿,想必也非寻常人物。
李丽质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静徽姑姑她……性子极静,许是因身世之故,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不见外人。我与她说话,她也多是点头摇头,或是简答一两句,几乎不与外界往来。”
她顿了顿,看向张毅,目光中带着一丝提醒与告诫:“将铜镜放在望云阁,一则是因为那里足够僻静;二则,也是因为有她们两位在,旁人更不会,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你日后若因铜镜之事需出入宫中,遇见她们,切记要持礼尊重,尤其是对静徽姑姑,万不可惊扰了她。”
张毅将李丽质的话记在心里,认真点了点头。
日落时分,天上铺满着火烧云。
“这就是‘望云阁’吗?!”
张毅立在宫苑深处,抬头望了望那片绚烂,又看向眼前这座静谧的二层阁楼,牌匾上写着“望云”二字。
这是一座精巧的二层阁楼,和宫中常见的其他阁楼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冷清,非常的冷清!
“进去吧!”
身侧,李丽质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张毅微微颔首。
两人并肩进入阁楼。
一股混合着陈年木香与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并不暗,窗户和门都开着,让阳光能很好的投射在屋子里。
一层是个敞亮的厅堂,陈设清雅,一尘不染,却透着一股无人常驻的清冷。
正当张毅打量四周时,里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位身着素色宫装的美妇人缓步走出,她云鬓微松,仅簪一支白玉簪,眉眼间带着历经世事的从容与淡然,乍看之下,确如三四十许人。
正是前朝萧贵妃。
“公主殿下。”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张毅,对李丽质微微颔首,声音温和,自带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萧娘娘。”李丽质礼貌作揖,随即侧身介绍,“这位是张毅张郎君。”
张毅立刻收敛心神,郑重行礼:“小子张毅,见过贵妃娘娘。”
萧贵妃浅浅一笑,算是回礼,并未多言。
李丽质适时开口:“萧娘娘,我们上去看看静徽姑姑。”
“去吧,她应在上面。”萧贵妃语气温和,随即转身,消失在屏风之后,仿佛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确认来者的身份。
张毅随李丽质踏上通往二楼的木梯,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与一楼的敞亮不同,二楼更显幽静,光线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只见临窗处,一个身着淡青衣裙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望着窗外那一片如火烧的晚霞。
李丽质停下脚步,柔声轻唤:“静徽姑姑。”
那身影微微一顿,过了片刻,才缓缓回过头来。
张毅也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眉眼精致如画,与萧贵妃的从容截然不同,她的美是脆弱的、易碎的,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染尘世的疏离,眼神静默,如同深秋的寒潭。
永嘉公主李静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开口。
“小子张毅,见过公主殿下。”
张毅急忙行礼。
李静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好奇,空蒙蒙的,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眼前有这么一个存在。
她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依旧没有说话。
一时间,阁楼上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静徽姑姑,我们来看看昨日安置在此处的那面铜镜,一切可还安稳?”
李丽质似乎早已习惯这般静默,她上前一步,语气愈发轻柔。
听到“铜镜”二字,李静徽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终于有了些微反应,侧身让开半步,伸出一只纤瘦得近乎透明的手,默然指向走廊尽头的东暖阁。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一阵微风,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
李丽质会意,对张毅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朝着东暖阁走去。
经过永嘉公主身边时,张毅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萦绕在她周围的、深不见底的孤寂。
他心中暗叹,这位公主殿下,就像是被封存在这望云阁中的一件绝世瓷器,美丽,却了无生气。
东暖阁的门虚掩着。李丽质轻轻推开,那面巨大的落地铜镜就静静地立在那里。
李丽质回身,将虚掩着的门关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铜镜。
“明天给永嘉公主拍张照片吧!”
别墅中,张毅靠在沙发上,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脆弱又绝美的面容,不由暗想。
总觉得不留下一张她的照片,将这跨越千年的惊鸿一瞥定格下来,实在是一种可惜。
“二位小姐,张先生,吃饭了。”
突然,幼薇从厨房里出来,身上系着卡通图案的围裙,恭敬而柔声喊着。
此时,李丽质,豫章公主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张毅身边。
李丽质闻言,放下手中那本翻看了一半的漫画。
豫章公主也放下自己手中的平板。
“好。”张毅也被这一喊,立马回过神来。
几人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餐厅的方向,隐约飘来了饭菜的香气。
今晚的饭菜很简单,炒面,紫菜猪肉汤。
几人进入厨房,只见玉酥正把几碗盛好的炒面和汤摆放在桌子上,只待几人享用。
幼薇正在清洗一些碗盘。
“呼呼……好吃!”
张毅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含糊不清道。
现在他不在家,食材是雇人送来的。
“张先生过誉了。”
幼薇侧头,甜甜一笑,谦逊道。
手上清洗碗盘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幼薇如今这炒面的手艺,确是越发进益了。” 坐在一旁的李丽质也笑着赞了一句,姿态优雅地小口吃着,与张毅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
豫章公主没有说话,眉眼弯弯的享用着。
“谢小姐夸赞。”
幼薇轻声回应。
心满意足的吃完饭,洗完澡。
几人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大多是关于大唐的。
“……静徽姑姑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安静些。”李丽质捧着温热的牛奶,忽然轻声说道,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豫章公主也轻轻点头,语气柔和:“我进去时,她正望着窗外出神,连我和玉酥走到身后都未曾察觉。那双眼睛,空蒙蒙的,瞧着让人心里发酸。”
张毅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苍白脆弱、如同薄瓷般易碎的面容。他放下手机,顺着话题问道:“她……一直如此吗?”
“自我记事起,她便差不多是这般模样了。”李丽质轻叹一声,“像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幅静止的画,藏在望云阁里,不与外界往来。宫里的人,也大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张毅闻言,脑海中那抹苍白脆弱的身影愈发清晰。他沉默片刻,一个念头悄然滋生,脱口而出:“既然宫里都快忘了她……那我们,能不能给她送些东西?”
他看向李丽质,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善意:“不接她出来,也不做别的。就是……每天让幼薇她们多做一份点心、一碗羹汤,随你进宫时给她捎去。哪怕是碗热乎乎的紫菜汤,也好过总是对着四堵冷墙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温和:“日子总是要过的,吃得好一些,心情或许也能开阔一丝丝。就当是……我们偷偷给她的一点慰藉。”
李丽质闻言,眼眸微微一亮,沉吟片刻后轻轻点头:“这倒是个法子。不显山不露水,便是有人瞧见了,也只当是姐妹间的寻常往来。”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渐渐笃定:“明日我便让幼薇准备些易消化的点心,用保温桶装着带去。静徽姑姑虽不言不语,总归是知晓冷暖的。”
一直安静聆听的豫章公主也轻轻“嗯”了一声,将自己面前那碟还没动过的杏仁酥往前推了推,小声道:“这个……不甜腻。”
翌日清晨。
张毅早早起床,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咕噜噜噜……。”
锅里,正煮着香气四溢的皮蛋瘦肉粥。
“小郎君,这是……?”
当李丽质梳洗完毕来到餐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张毅系着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粥舀进一个精致的保温桶里,旁边还放着两个用油纸包好的茶叶蛋。
“给永嘉公主带的。”张毅头也没抬,仔细地拧紧保温桶的盖子,“皮蛋瘦肉粥,养胃又暖和。待会连同点心一起带过去。”
“你有心了。静徽姑姑……或许会喜欢。”
李丽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走上前,提起那个保温桶,轻声道。
“现在还早,待会吃完饭,换身衣服,再一起过去吧!”
张毅柔声道,虚压了下李丽质的手。
“好。”李丽质放下保温桶,轻声回应。
“小姐,张先生,对不起,我起的晚了!”
幼薇的声音从厨房门外传来。
“没事,是我们起的早了,现在才六点。”
张毅摇头,柔声回应。
“没事的,幼薇。六点半时,你叫六娘起床就好。” 李丽质温和地接过话。
幼薇松了口气,连忙应下:“是,小姐。”
“五娘,我们先吃饭吧!待会给永嘉公主送去。”张毅看向李丽质。
“好。”李丽质轻轻颔首。
不久,李丽质和张毅穿过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回到了望云阁那清冷寂静的二楼。
晨光中的阁楼,比傍晚时分更添了几分凉意。
推开房间的门,两人向着外面走去。
李静徽依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张毅没想到,她居然起的这么早。
现在才差不多六点半左右。
“静徽姑姑”。李丽质提着保温桶,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