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戈望著湖面,缓缓开口:“其实工业部里,说党派之爭』太严重,说到底就是思想路线不一样。
一派是保守派,另一派就是像我这样的激进派。
保守派思想固化,凡事讲究稳中求胜,怕出一点差错;我们激进派,则想著快速发展,抓住一切机会让国家摆脱贫困。”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秦歌:“两方的初衷都没错,所以这些年一直爭论不下。而你,就是他们用来试探、打压的筹码。”
“为什么是我?”秦歌指著自己的鼻子,满脸不解。
“因为你的几次决策,恰好印证了我们激进派的思路是对的,还实实在在带来了发展。”
李从戈语气里带著讚许,“你推广的农业书册,让农作物產量翻了番;
你改进的拖拉机,解决了耕种效率的大问题;还有这次的大棚和薄膜技术,更是打破了传统种植的局限——
这些都证明你不是个固步自封的人,这正是我们欣赏你的地方。”
他话锋一转:“至於保守派,他们看不惯你这不安分』的做派,想借著纺织厂这摊子事,给你点顏色看看,也顺便敲打敲打我们激进派。”
秦歌恍然大悟,苦笑一声:“也就是说,这次把我从宣都调到纺织厂,根本不是什么提拔,而是他们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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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戈点了点头,眼神凝重:“不仅是考验,更是陷阱。
“陷阱?”秦歌眉头紧锁,追问著李从戈话里的深意。
“您是说,纺织厂周厂长下台,不是工业部没能力动他,也不是证据不足?”
李从戈沉沉点头,语气里带著几分狠厉:“他那点勾当,把好好一个国营纺织厂搞得乌烟瘴气,贪墨的公款、压榨的工人血汗,枪毙十次都不够抵罪!”
“那为何迟迟不动手?”秦歌更疑惑了,按李从戈的性子,断不会容忍这种蛀虫。
李从戈嘆了口气,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著。
语气复杂:“不是不想动,是碍於他父亲那一辈的情分。
老周家父子两代人,早年在工业建设上立过功,他几个兄弟如今也在各个岗位上挑著重担,贸然处置周厂长,难免伤了老同志们的心,还会让其他老干部寒了心。”
秦歌这才恍然大悟,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关节:“所以,你们是想让我这个愣头青』出面,把他的罪证彻底坐实?
这样一来,既不伤及那些老干部的顏面,又能名正言顺地拔掉这颗毒瘤?”
“没错。”李从戈毫不避讳地承认。
秦歌继续道:“后续若是他家里人找你麻烦,你儘管把担子甩过来,所有压力由我来扛。”
李从戈继续道:“你也別担心,周厂长这段时间没閒著,还在四处上下活动,但他那些兄弟早就被他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不会真的护著他。
你去,只是断了他最后一点念想,收集好罪证递到部里,走的都是正常程序,名正言顺。”
“闹了半天,我就是个挡箭牌啊。”
秦歌苦笑著摆摆手,语气里带著几分自嘲,“我还以为自己看透了调令里的门道,原来还是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怎么?这就退缩了?”李从戈挑眉看向他,眼神里带著一丝试探。
秦歌猛地抬眼,眼底的犹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果决。
“退缩?不至於。这个挡箭牌,这颗雷,我顶了!但我有个条件——
工业部必须给我彻底放权,纺织厂的事,我要全权做主,任何人不能插手。”
他盯著李从戈,语气不容置喙:“行,这事儿我就接了;要是不行,那你们另请高明。”
李从戈被秦歌的直白逗笑,指了指他的鼻子:“你这小子,分明是在威胁我!”
“哪能啊!”秦歌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语气却带著不容拒绝的篤定,“您是堂堂工业部部长,我一个小小的调任干部,哪敢威胁您?
您总不能又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吧?我在前面替您衝锋陷阵,您这个大领导,总得给我点后勤保障,让我有底气办事啊。”
李从戈沉吟片刻,终究是鬆了口:“行,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纺织厂的事,给你彻底放权。
但你记住,必须把纺织厂干得漂漂亮亮的,別给我丟人。
我不要你事事早请示晚匯报,但每个季度,总得给部里交一份像样的匯报吧?”
“这您放心,保证准时。”
秦歌爽快点头,话锋一转,又拋出了新的问题,“还有个事——纺织厂现在没钱了,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李从戈闻言,脸上的轻鬆淡了几分,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事我早料到了,可工业部现在也周转不开,拿不出多余的拨款。”
秦歌连忙摆手道:“您別急啊,我不是来跟工业部要钱的。”
一句话让李从戈瞬间鬆了口气。
可没等他放下心,秦歌又接著说:“我想从农机厂借20万,去年农机厂盈利四五百万,这20万对它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写借条,肯定会还的。”
“什么?这绝对不行!”
李从戈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这不合规矩!农机厂的盈利有工业部的统一规划,不能私自挪用给纺织厂。”
“领导,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秦歌收起了玩笑,语气郑重起来,“我没跟您要更多,就20万,而且是借,不是要。
要是这点都不答应,那我明天就捲铺盖去工业部门口守著,啥时候您批了这20万,我再回纺织厂。
不然我回去了,工人围著我要工资,我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
李从戈被他逼得没了办法,眉头拧成一团:“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跟部里的人开会商量,你等我消息。”
秦歌闻言,乾脆地一点头,重新拿起鱼竿往水里一甩。
语气带著几分篤定:“那行,啥时候我的大领导把钱凑够了,我再踏纺织厂的门。
一天没凑够,我就搁这护城河边钓一天鱼,反正这儿的风景也不赖。”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李从戈,专注地盯著水面上的浮漂,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气得李从戈又气又笑。
“你小子这混不吝的模样,还真让人牙痒痒!”
李从戈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弯腰收起自己的渔具,转身登上吉普车。
引擎轰鸣声响起,军绿色的车身捲起一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护城河岸边的林荫道尽头。
直到吉普车的影子彻底看不见了,秦歌脸上的閒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明的笑意。
他手脚麻利地收了鱼竿,拎起渔具包往肩上一搭,嘴里哼著轻快的小调,脚步轻快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