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路上见闻（二）
三天后，维林一行人踏上了返回灰沼领的旅途。
与来时的三人不同，归去的车队浩浩荡荡，绵延出近半里路。
车队的核心，是维林、奥拉，以及特里斯坦。
紧隨其后的，是满载著各种魔法种子、链金设备与珍稀矿石的货车，以及洛伦佐侯爵亲自为儿子配备的，一队训练有素、神情冷峻的僕人与护卫。
卡洛琳早已先行一步，她相信维林，未等议会决议通过，便带著新的订单和战略部署，返回错锚港，调动整个商会的力量，为即將到来的海战购买、打造新式船只。
车队驶出王都不过一日，沿途的贵族们便被这庞大的阵仗所惊动。
“天哪，那是谁的车队如此规整的护卫，还有那些印著洛伦佐家族纹章的僕人————难道是哪位伯爵大人出行”
路边的城堡上，有眼尖的贵族发出了惊呼。
当他们得知这支队伍的主人，仅仅是那个不久前还名不见经传的灰沼领男爵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恭维与招待。
维林的名字，如今在公国贵族圈中，就是一颗以不可阻挡之势再再升起的新星。
晚宴的邀请函雪片般飞来。
无数贵族淑女穿著最艷丽的礼服，如蝴蝶般围绕在维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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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那晶亮的眼瞳里，闪烁著最原始的欲望。
她们或明或暗地暗示，希望能与这位年轻的男爵共度良宵，只为能有机会，用一夜春宵拴住这个未来不可限量的男人。
然而，维林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回应，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除非侯爵嫡女，否则在自己事业上升期过早结婚。
那不是政治联姻，而是政治绑架。
但这种在社交场上少见的克制和疏离，反而形成了独特的魅力，让那些淑女们愈发痴迷。
行至中途，一封措辞恳切的信函被送到了车队前。
发信人是葛兰男爵，这片领地的主人，他盛情邀请维林一行参加他今晚举办的宴会，希望能结识一下这位声名鹊起的年轻男爵。
晚上的宴会颇为奢华。
长桌上铺著来自东方的丝绸桌布，摆满了烤全羊、蜜汁火腿和各种珍稀水果。吟游诗人在角落里弹奏著讚美的诗篇。
酒过三巡，作为主人的葛兰男爵端著酒杯，一脸愁容地凑到坐在他左手边的维林旁边。
“克莱因阁下，我敬您一杯。”他嘆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今天邀请您，除了仰慕您的威名，也是想向您请教一个难题。”
“哦”维林示意他继续。
“您在王都的消息已经盛传整个公国，灰沼领在您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可我的领地————唉，最近匪患越来越严重，明明我加大了清剿力度，前不久才吊死了一批，可税收反而一年比一年少。我都快养不起我的卫兵了。”
葛兰男爵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苦恼。
听到这话，维林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与身侧的奥拉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原来是他。
维林不动声色，他没有直接戳破对方的窘境，只是用平淡地说道：“葛兰男爵，或许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能稍微缓解您的问题。”
“什么方法”葛兰男爵精神一振，身体前倾。
“在每年夏税和秋税的时节，您隨机抽籤，选一个村子。”
维林像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亲自去那个村子，陪您的税吏一起收税。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在那里看著，多和您的领民们聊聊天气和收成。”
葛兰男爵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陪同收税和那些泥腿子聊天
这能有什么用
但他看著维林那双清澈平静的琥珀色眼瞳，不知为何，又觉得这看似简单的建议背后，蕴含著他无法理解的深意。
宴会结束，葛兰男爵为维林一行安排了最舒適的客房。
房间內，僕人送上了解酒的红茶。
奥拉灌下一大口，终於忍不住开口，他压低了声音：“维林，这个小镇，是不是就是我们来时路途径的那个”
“就是。”维林点头確认。
一直沉默安静的特里斯坦，好奇地看了过来。
维林便將来时路过此地，看到绞刑架下的“匪徒”其实是走投无路的农夫，以及自己当时对“双输结局”的分析，简单地向他复述了一遍。
特里斯坦静静听著，他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
“这確实是大多数贵族都会遇到的困境。”
特里斯坦坦言。
“领主不可能监管到每一个税吏，税吏之上是管事，管事之上是总管，层层盘剥，无法杜绝。想要靠人去监督人，最终只会陷入无休止的“监管循环”。”
他准確地说出了问题的核心。
维林讚许地看了他一眼。
“没错，所以，这正好是你上任米港市长后的第一个任务。”
特里斯坦的身体坐直了。
维林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在特里斯坦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维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將自己的解决方案轻声说出。
话音落下，特里斯坦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维林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是一种顛覆了他所有过往认知的骇然。
但震惊过后，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这段时间正好你可以好好思考如何开展这个工作。等到达米港，你形成一份报告给我。”
特里斯坦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这位笼中之鹰，终於看到了属於自己的天空。
此后的路途，几乎成了这场宴会的重复。
每一位沿途的领主，无论大小，都派人送来了礼物，或是热情地邀请维林赴宴。
维林的名字，不再是那个偏远领地的“沼泽男爵”。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口中，他成了公国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进步”与“贤明”的名声，通过一封封信件，一场场酒会，迅速向整个公国的中上层扩散开去。
铁壁侯爵的府邸里，据说每天都能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马车在冬日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祝贺与敬意。
车厢內，维林却只是平静地翻阅著一份关於灰沼领的报告。
这些外界的讚誉，对他而言，不过是发展进步的副產品。
真正的挑战，还在那片南方的海域上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