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会面下
壁炉里的橡木柴烧得正旺,发出哗剥的轻响,將寒气驱离书房。
阿利斯泰尔站在角落,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父亲大人是不是有点太抬举那个叫维林的了
一个有著秘法待价而沽的下级贵族而已,就算是莱曼克莱因本人来了,见到自己父亲也要毕恭毕敬的。
他下意识看向弟弟。
特里斯坦站在壁炉边,壁炉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弟弟变了。
明明还是那副单薄的身形,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看来弟弟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血脉,真的会影响一个人。
阿利斯泰尔心里哼了一声,或许这就是父亲如此郑重的原因吧。
门被敲响了。
“侯爵大人,克莱因男爵到了。”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让他进来。”
侯爵站起身。
阿利斯泰尔的视线投向门口。
他想像过很多种可能一或许是一个面孔削瘦,眼神锐利的投机者;又或者是一个衣著考究,態度傲慢的暴发户贵族。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
穿著一身朴素的亚麻研究服,黑色短髮,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
他身上没有华丽饰品,像是一个在王立图书馆工作的管理员。
这就是那个治好了特里斯坦,让父亲如此郑重其事的人
阿利斯泰尔感到一阵失望。
维林走进书房,向侯爵微微躬身。
这是一个学者间的礼节,而非下级贵族对上级贵族的礼节。
洛伦佐侯爵頷首致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维林坐了下来。
“你帮助了我的儿子。”侯爵开口,直接切入主题,“为此,我心怀感激。”
他停顿了一下,审视著眼前的年轻人。
“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財富,地位,还是洛伦佐家族的友谊”
阿利斯泰尔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熟悉的节奏。
父亲已经掌控了局面,將对方摆在了索取者的位置上。
接下来就是討价还价,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为特里斯坦激活血脉。
然而,维林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那面占据了整面墙的公国地图。
这个举动让阿利斯泰尔很不舒服。
在侯爵面前,不经允许就隨意走动,这是极大的失礼。
“侯爵阁下,”维林的声音很平静,“在谈论我想要什么之前,我们不如先看看,你们,乃至公国即將失去什么。”
洛伦佐侯爵没有作声,但书房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维林的手指点在了地图南端。
“南部群岛。”
“在王都大部分贵族的认知里,这里是海盗的巢穴,是流放者的监狱,是一片没有价值的贫瘠之地。
阿利斯泰尔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那地方除了石头就是咸鱼,谁会多看一眼
维林的手指,从公国南方的米迪港出发,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平滑的弧线。
那条弧线,紧贴著南部群岛的外侧,延伸向更广阔的蔚蓝海域。
“但这条航路,是公国最重要的海上贸易线。我们出口的药剂、纺织品,进口的香料、铁矿石、粮食,超过七成的货物,都要从这里经过。”
“我称之为,公国的海上生命线。”
阿利斯泰尔皱起了眉。
生命线这个词很新鲜,他立刻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盘踞在这里的海盗,確实是个麻烦。”洛伦佐侯爵开口。
“麻烦”维林纠正道。
“不,他们正在变成一件武器。”
手指从群岛移开,重重地点在了地图的东南方,那片代表著神圣第二帝国的广袤土地上。
“帝国在资助他们。”
“资助他们建造更大的船,购买更好的武器,招募更多的人手。这不是单纯的骚扰,这是在培养一支不属於帝国编制,却为帝国服务的海上力量。”
“这是为“代理人”战爭在做准备。”
书房內为之一静。
倒不是维林提出了什么惊人理论—一而是在场的眾人没听懂他的意思。
“代理人是什么意思”阿利斯泰尔忍不住提问。
维林微微一笑,那笑容让阿利斯泰尔感觉在面对一位好为人师的教授。
“意思就是,帝国不必动用自己的一兵一卒,就能扼住我们的咽喉。他们只需要付出金幣和武器,让海盗来替他们流血,替他们完成战爭的目標。”
这场谈话,从这一刻起,从“交流”滑向了“授课”。
维林手指地图,侃侃而谈,从“经济封锁”,讲到了“战略合围”,从“文化入侵”,讲到了“傀儡政权”,最终,他甚至推论出帝国吞併公国的最终目標—合邦。
阿利斯泰尔感觉自己回到了王都法师学院,面对著授课的大法师—一而且是那种专门讲最偏门、最艰涩理论,並且默认你什么都懂的大法师。
每拋出一个新名词,阿利斯泰尔的脑子就宕机一次。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个装满了蜜蜂的罐子,嗡嗡作响,却抓不住任何一只。
甚至忍不住想喊管家,赶快给自己拿一套笔本,把不懂的话记下来,回头好消化。
他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和弟弟,希望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原来你也听不懂”的安慰。
然而,特里斯坦那张冰块脸上,此刻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兴奋。他听得异常专注,手指在桌上规律地敲击著,全是获取新知识的喜悦。
再看父亲,他最初只是略作思索便能跟上维林的思路,甚至不时微微点头。
但隨著“文化入侵”、“傀儡政权”的提出,他的眉头也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那双经歷过无数风浪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图,从最初的从容变为专注,显然也开始感到吃力了。
阿利斯泰尔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尷尬和惶恐。
完了,他们听得好认真。
这个家,终究是只有我一个学渣。
这一刻,阿利斯泰尔再看维林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轻视,只剩下一种面对知识的敬畏。
维林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侯爵身上。”
总而言之,我需要议会授予我南部群岛的开拓权。”
“不是为了资源和头衔。我需要一个法理上的许可,去那里建立港口,打造舰队,將这把抵在公国咽喉上的刀,变成我们自己的盾。”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当然,一个能扼守主航道的新港口,其商业利益也相当可观。我相信,侯爵阁下会对这部分收益感兴趣。”
洛伦佐侯爵沉默了很久,终於將听到的海量信息消化完毕。
这个年轻人,將个人的诉求,完美地包装在了国家战略的框架之下。
他给出的,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解决方案。
“开拓权,议会会通过的。”侯爵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会確保这一点。”
“但是,你自己也要出一份力。
“
侯爵的目光转向维林,意味深长。
“像特里斯坦这样的“无血者”,在贵族议会里,还有很多。”
“你需要把他们,变成你的关键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