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里奥的发现
王都法师学院的庭院，石砖路被清晨的薄雾打湿，反射著法师塔的符文辉光。
里奥穿行在前往教学区的学生中。
脑中反覆迴响维林大人的交代。
这听起来不难。
学院里总有失意者。
他的第一个目標是链金系的助教，马尔科。
传闻马尔科在元素嬗变上有独到见解，却因为顶撞了他的导师，一位学院议会的成员，而被调去看管低级材料仓库。
里奥在仓库门口等了很久，才看到马尔科提著一串钥匙走出来。
“马尔科阁下。”里奥上前，微微躬身。
马尔科停下脚步，打量著里奥。“你是谁我不记得在我的课上见过你。”
“我叫里奥，是旁听生。”里奥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我听人说起过您关於元素嬗变的理论，非常——非常敬佩，希望能向您请教。”
马尔科的脸上没有表情。“我的理论我的理论让我在这里看管发霉的草药和生锈的坩堝。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我是说，您关於稳定火元素形態的论文——”
“那个理论是垃圾。”马尔科粗暴地打断他，“想在学院里混出头，就滚去听瓦莱里乌斯教授的课。他的理论才是正確”的，至少在学院议会拨款的时候是正確的。”
说完，他绕开里奥，將仓库大门重重锁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在嘲笑里奥的天真。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大同小异。
他尝试去接触一位研究古代符文的年迈法师。对方听他是个旁听生，便认定他是想骗取几个课题思路的投机者，直接让魔法人偶把他“请”出了研究室。
他又鼓起勇气去旁听一个塑能学派的沙龙。
那里的法师们正唾沫横飞地爭论著如何让火球术的爆炸范围再扩大三尺。
“一个旁听生，也想討论塑能学派的前沿”
“孩子，先学会怎么点燃一根蜡烛吧。”
挫败感让他有些灰心。
他坐在学院中心园的长椅上，看著远处一个园丁学徒正费力地修剪一株月光蕨。
维林大人和卡洛琳小姐的信任，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自己真的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计划本身是否可行。
那些被排挤的法师，並非什么坚守真理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更像是权力斗爭中被淘汰下来的失败者。
言谈间，充满了对竞爭对手的嫉妒和对自身境遇的抱怨。
里奥在他们眼中，看不到对知识本身的热爱。
这些人，这不是大人需要的盟友。
在又一次被沙龙主办者以“座位仅对四级以上法师开放”的理由请出来后，里奥放弃了，开始在学院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没有再游荡，而是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强迫自己冷静。
“里奥，永远不要只听別人说了什么，要去查他们做了什么。统计学有一句名言——
如果折磨数据，它会坦白一切。”
数据！
里奥的眼睛亮了起来。
自己真是太蠢了！为什么要用嘴巴去问法师的价值，体现在他们的研究成果和实验记录里！
他立刻起身，径直走向了学院的档案管理处。
那是一栋偏僻的石楼，负责管理学院百年来所有的教务档案，包括所有法师的经费申请、材料领用和项目结题报告。
他以“查阅古代植物学资料”为由，缴纳了三枚银月，获准进入了档案室的底层。
里奥没有去翻阅那些故纸堆，而是直接找到了近五年的经费审批记录。
他一卷一捲地翻阅，学院的大人物，每年都能拿到上千金阳的经费，项目名称光鲜亮丽。
而里奥要找的，是那些被否决的申请，以及材料仓库的领用记录。
他耐著性子，將记录一一对比。
两个小时后，一个名字反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埃尔文。
这个名字在经费审批的成功记录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但在被否决的申请里，却几乎每隔一个月就会出现一次。
《关於土壤菌群对魔力植物根系影响的初步研究》——否决。理由：理论荒谬，浪费资源。
《论古德鲁伊理论在魔药培育中的应用》——否决。理由：与主流链金催生理论相悖。
而在材料领用记录上，埃尔文的名字旁边，总是跟著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同產地的腐殖土、多种蘑菇的孢子、甚至还有蚯蚓。
这些都是正式法师们看不上眼的东西。
一个没有经费，却坚持用自己的钱进行著不被主流认可的研究的人！
里奥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在一堆被否决的文件最底层，找到了一份綑扎在一起的草稿。
他吹开上面的灰尘，一行清秀的標题露了出来。
《关於古代德鲁伊生命共鸣魔法的復现性猜想》。
德鲁伊！
里奥迅速翻开羊皮纸，里面的字跡潦草，带著大量修改的痕跡。
“——主流观点认为，植物的生长仅由水分、土壤肥力和光照决定。但古代德鲁伊的零散记录暗示了另一种可能的存在——一种基於生命共鸣”的深层联繫网络——”
“——实验初步证明，特定的魔法波动可以影响土壤中沉睡”的共生菌群，激活它们的活性，从而大幅改善土质——”
“——若此猜想成立，我们或可復现出一种不依赖强效链金药剂，而是通过构建自然演化，来培育珍稀材料的全新模式——”
里奥的手开始颤抖。
这上面描述的理论，与维林大人亲手绘製的那份【雾泉谷魔药培育基地生態系统构建理论框架】，几乎完全吻合！
大人正在做的事情，在这里找到了理论的源头！
他找到了！
里奥拿著这份手稿，跑回了学生宿舍区。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行动，他向维林去信，討要了一份雾泉谷的最新研究成果。
在此期间，他出没於公共休息室和食堂，装作不经意地向人打听。
“埃尔文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一个正在擦拭法杖的高年级学生抬起头，脸上带著轻蔑的笑意。
“哦，你说那个德鲁伊妄想家”啊。”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
“他啊，听说上周他的研究经费申请又被瓦莱里乌斯教授当眾驳回了。他居然想说服教授，让他相信可以通过和蘑菇聊天”来提高魔药產量，真是疯了。”
“何止，他那块小小的实验田也被学院收回，要改建成新的元素池。我听说他现在整天待在后山那个废弃的暖房里，对著他那些宝贝枯草发呆。”
经费被断绝，实验田被收回，被整个学院嘲笑。
一个有真才实学，却被打压到谷底的理想主义者。
就是他！
两天后，里奥准备妥当，走向了学院后山。
废弃的温室坐落在山坡的一片杂草丛中，大部分玻璃已经碎裂，露出黑洞洞的窗框。
里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味传来。
温室內部一片狼藉，破碎的盆和乾枯的泥土隨处可见。
在温室的中央，一个瘦高的年轻法师背对著门口，蹲在一只孤零零的陶土盆前。
盆里，是一株已经完全枯萎、只剩下焦黑枝干的植物。
那个年轻人只是对著它发呆，一动不动，整个人的背影都散发著绝望。
里奥走上前，他脚下的碎陶片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年轻法师没有回头。
里奥停在他身后，轻声开口。
“埃尔文法师”
“或许——我这里有样东西，能让它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