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携带着赫尔佐格,穿梭在建筑的阴影中,两人依靠源稚生体内血脉的指引,以及赫尔佐格数十年来从蛇岐八家得到的破碎知识,在尼伯龙根的城市迷宫里不停穿行。
因为绝大部分死侍都被联军吸引了过去的缘故,所以他们最终成功潜行到了最深处,在那里找到了一座与周围建筑截然不同的古老神殿。
神殿坐落在高台之上,通体呈白色,散发出连夜之食原也无法吞噬的光辉,就象神明赐予人类的火种。
一尘不染的台阶通向巨大的石门,石门紧紧关闭,等待着数千年后的访客。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至尊沉眠之地!”赫尔佐格极度兴奋,激动的泪流满面。
赫尔佐格转身看向源稚生:“我的孩子,去吧,去把那扇门推开,我们一起迎接新的时代!”
源稚生目光呆滞,仿佛还处于控制中,他一步步上前,双手推开了那扇尘封的门。
没有腐朽的空气流出来,神殿内部空旷无比,坐落在他们眼前的,是用纯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王座,神殿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浮雕,应该是白王昔日征战天下的丰功伟绩。
王座上则沉睡着一头伟大的存在,外形介于龙与人之间,白色的龙鳞包裹了他的体表,流动着美丽的光泽。
即使是沉眠状态,他的白色龙翼依然张开,近乎遮盖了所有穹顶的所有光芒。
可以想象在当年,这双龙翼弛骋于空中时,是怎样的可怖与壮观,会引起龙族怎样的顶礼膜拜。
赫尔佐格看到王座上的存在后欣喜不已,甚至跳起一场踢踏舞,身体随着舞步前进,他的脚刚一踏进神殿的地面,压抑了数十年的狂喜瞬间爆发。
“哈哈哈,稚生,看啊!”赫尔佐格歇斯底里的狂笑,手臂挥向墙上的浮雕:“是他,龙族伟大的白色皇帝!”
“他曾撕裂苍穹,令大地臣服!
“他的权柄,足以命令世界!”
赫尔佐格手舞足蹈,姿态中充满了得志后的忘形与扭曲的亢奋。
“而我!赫尔佐格!将继承这伟力!我将成为新的至尊!新的白王!”
他一路嘶吼着白王的尊名与传说,象是在对这片死亡国度宣告自己的登基,朝着王座扑了上去,源稚生沉默跟在身后。
等到不断靠近王座,赫尔佐格脸上的神情渐渐僵住,他猛地定在原地,眼珠死死锁住王座上的精神聚合体,疯狂扫过王座周围每一寸的地面和石壁。
“圣骸呢?!”他赫尔佐格失声嘶叫:“八岐大蛇在哪里?!怎么会只有精神体??胚胎在哪里?!”
赫尔佐格瞬间癫狂,象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空旷的神殿里绝望冲撞,
他扑向每一个角落,指甲疯狂地抠挖每一条地缝,双手在墙壁上胡乱拍击,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隐秘机关。
每一次徒劳的触碰,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神殿空旷得令人室息,除了王座上的身影,以及墙上壮观的壁画以外,别无他物。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赫尔佐格歇斯底里:“八岐大蛇应该会回到这里,孵化出巨大且完整的龙躯,再跟白王的精神体合体才对!这里怎么会没有?!”
没有圣骸,光发现白王残留的精神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白王的孵化场。”源稚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
他依旧站在神殿入口的交界处,象一个早已洞悉结局的旁观者,那双眼睛不再空洞,漠然看着赫尔佐格最后的疯狂。
赫尔佐格查找的动作骤然停滞,源稚生没有被完全控制?他一直是清醒着的?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恢复清醒?!”赫尔佐格颤斗着转过身,身体在恐慌中缓缓后退:“我植入你颅内的影武者之核应该已经彻底压制了你的自我,你应该只是我的愧才对。”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后颈,确认自己体内控制器是否还在,他摸到了坚硬的物体,不断向源稚生下令,源稚生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不是对你的技术太过自信了?”
“不可能!”赫尔佐格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反驳:“我的影武者技术是独一无二的!”
“我融合了炼金术与精神控制的精髓,那块小型贤者之石上刻画的炼金矩阵完美无缺,足以压制任何反抗意志!它不可能失效!”他对自己的技术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名为橘政宗的影武者傀,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你是在质疑弗拉梅尔副校长的炼金技术吗?”
听到源稚生提起弗拉梅尔,赫尔佐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你在小型贤者之石上刻画炼金矩阵的技术确实很厉害,借此远程操控傀的思路也很新奇。
“但既然样本落到了弗拉梅尔导师手里,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位炼金大师会想不出克制的方法?”
源稚生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毫不尤豫就用手指刺入自己后颈的皮肤,猛地撕开血肉,鲜血瞬间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指在血肉中摸索,硬生生地从中抠出了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闪铄着奇异光泽的贤者之石。
源稚生将这块染血的晶石掷落在地:“副校长的杰作。”
“效果也很简单,它就是像海绵一样,会不断吸收靠近它的精神元素,直到它自身的容量上限饱和为止。
“你趁着实验,偷偷摸摸在我脑袋里植入影武者之核,可惜它用于压制我的精神元素早就被这块贤者之石吸干了。
“在你自以为操控着我的时候,我一直是清醒的。”
“不可能”赫尔佐格还是不相信:“奥丁怎么可能不对你进行检查?你脖子后的贤者之石,
怎么可能瞒的过他?!”
“你为什么会觉得,奥丁会不知道你做的小手段。”源稚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肆意嘲讽。
奥丁也知道?!赫尔佐格跟跑后退,瞬间明悟了一切。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源稚生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他沾着血迹的手指指向王座:“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看,你背叛一切、牺牲所有、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样的。”
“赫尔佐格,你把自己当做棋手,隐居在幕后,把别人都当做棋子,肆意操控着他人的人生,
践踏着他人的命运。
“你以为你是高贵的棋手,其实你自己也不过是奥丁棋盘上,一条自以为高明,实则早已被标记为弃子的可怜虫而已。
“你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奥丁他其实全都知道,他这次根本就没有来夜之食原,这次跟来的,也不过是一具傀,穿上了奥丁的战甲而已。
“他需要你吸引校长他们的注意力,好让他能去真正的孵化场。”
“不可能!”源稚生的话语彻底碾碎了赫尔佐格最后的理智和侥幸:“不可能!”
“我的计划这么完美,我的伪装这么逼真,奥丁怎么可能看破?”赫尔佐格怒吼:“奥丁怎么可能知道!”
赫尔佐格不相信源稚生说的这一切。
他在荒芜的北极圈度过了接近一生的时间,在基地被毁之后,又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执行夺取白王权柄的计划。
他花了这么多年研究龙类,这么多年一直隐藏在暗中,辛苦隐藏自己的欲望,他对着龙族卑躬屈膝,甚至牺牲了一只手。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收获的时候,就要成为世界上伟大的存在,开创属于自己的传奇。
却被源稚生告知,自己只是一颗可悲的棋子,跟这么多年来,被自己抛弃的那些棋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赫尔佐格想不明白,他不愿意相信,他也不能接受,他疯狂得象只被人从背后一脚踢下河里的落水狗,在现实的河水里使劲扑腾。
源稚生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静静看着赫尔佐格疯狂,看着他咒骂不休,看着他脸上鼻涕横流良久后,赫尔佐格撑着台阶喘气,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大喜大悲的情绪来得太过突兀,前面又在尼伯龙根里奔跑了很长一段路,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赫尔佐格抬头,看着源稚生冷漠无情的脸,他没有说出求饶的话语,他很清楚,他们之间的血仇,只有用血才能洗清,只有一方彻底死去才能终结。
他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王座上的百王精神体。
“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赫尔佐格慢慢起身,悄然后退,源稚生漠然看着他的小动作,没有阻止。
“没有人能阻止我,我是新生的白王,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理智被贪欲彻底吞噬,赫尔佐格如同扑火的飞蛾,张开双臂,带着最后的癫狂与对力量的祈求,冲向了王座上的精神体!
在赫尔佐格的身体接触到那团精神聚合体,就象脑袋里被猛然注射了大量繁杂的信息流,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剧烈、违背常理地扭曲、鼓胀!
赫尔佐格甚至未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呼,脸上的神情甚至来不及转变为痛苦。
噗一一!
爆裂声在死寂的神殿中炸开。
赫尔佐格这位操弄蛇岐八家数十年命运,酿造了无数血泪的幕后黑手,在源稚生的注视下,就这样彻底消散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全尸。
原地只剩下一大滩呈放射状泼溅在地面上,粘稠、腥烈还混杂着细碎骨渣和内脏组织的暗红色污迹。
没有头颅,没有四肢,也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轮廓残留,只有这滩污秽的残渣,昭示着一个野心家最后的终局。
源稚生站在原地,凝视着那团血污,脸上没有复仇得偿的快意,只有一切都结束了的解脱。
噩梦的源头就在这里终结了。
源稚生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睁开。
他很清楚,那个纠缠他多年的噩梦,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困扰他了,不是他彻底摆脱了那个噩梦,而是他有了直面噩梦的勇气。
不再停留,源稚生转身离开了神殿,蛇岐八家的族人仍在尼伯龙根入口处浴血奋战,家族需要他的力量,奥丁的威胁也尚未解除,他必须立刻赶赴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