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裹挟着细碎的沙砾，一遍遍冲刷着弗罗斯特·加图索赤裸的脚踝。
他站在一片的礁石边缘，脚下是翻涌咆哮不止的大海，深灰色的西装裤脚早已浸透，紧贴在小腿上，带来阵阵寒意，他却浑然未觉。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乱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也吹散了往日的威严与算计，只留下一种近乎空旷的平静。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风浪声中清淅传来：“家族内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您的威望仍在，元老们也被完全隔离，没有任何族人试图强行联系或营救他们。”
弗罗斯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海天相接处那一片混沌的灰暗，他的身形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却透出一种奇异的放松感。
“威望？”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被海风瞬间卷走：“不，帕西，不是我的威望在起作用，
是元老们背后那条线断了。”
他的声音悄然低沉了下去：“是那个真正操控他们，或者说，真正代表着加图索家族的人，已经放弃了这些无用的棋子。”
帕西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您是说·”他罕见的迟疑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带着莫名的沉重。
“庞贝。”弗罗斯特平静地吐出这个名字，象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我这个哥哥啊·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这个自翊掌控一切的人，原来一直都被他瞒了过去，亏我还一直觉得家族亏待了我，觉得命运不公”他摇了摇头，头发在风中凌乱：“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帕西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弗罗斯特话语中那份释然与苦涩，这不是愤怒，更象是看透一切后的疲惫不堪，所以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来回应。
安慰？对于弗罗斯特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侮辱。
分析？此刻又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去吧，帕西。”弗罗斯特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却没有落在帕西身上，而是投向更远的海平线：“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帕西立刻开口，声音带着莫名的坚定：“您身边现在需要人手，现在外界情况不明”
“没有意义了，帕西。”弗罗斯特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如果他要杀我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是凭白多添一具尸体罢了。去找恺撒吧，他才是加图索的未来，他需要你的帮助。”
帕西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习惯了服从，但此刻的命令，让他感到一种撕裂般的抗拒。
“不过是凭白多添一具尸体罢了。去找恺撒吧，他才是加图索的未来，他需要你的帮助。”
帕西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习惯了服从，但此刻的命令，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几乎要冲破多年刻入骨髓的本能。
“家主！”帕西的声音罕见带上急切：“我可以护卫您一起离开！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弗罗斯特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当他没有制止我清洗、控制那些元老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帕西，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既然他顾念着这么多年虚假的兄弟情谊，给了我最后一份体面我又何必把场面弄得那么难堪，非要逼他亲自出手呢？”
弗罗斯特侧过身，不再看帕西眼中翻涌的痛苦，只是平静指了指身后那辆轿车：“在车后座，
我放了一份密封的文档。”
“你亲自拿去交给恺撒，也可以拿去交给昂热告诉他们，这可能是揭开我们家族背后那条古龙真面目的关键。
“这也或许是我这个不称职的长辈，能为你和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家主”帕西低语。
弗罗斯特转过身，正面对着帕西，海风吹拂着他苍白的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蓝色眼眸，
此刻却象褪去了所有的锋芒，带着一种帕西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泯的柔和。
“还有”弗罗斯特的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被风偷听了去：“车里我还放了一个小箱子。”
“里面是我个人名下的一些收藏品，不是什么绝世珍宝，但足够在祭祀商店兑换一笔可观的祭祀币了。”
帕西猛地抬起头，弗罗斯特看着帕西眼中瞬间涌起的震惊和复杂情绪，轻轻点了点头：“帕西你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
他的声音几近耳语，却清淅地穿透了风声：“不要再只为别人而活了。”
帕西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酸涩感直冲眼框。他猛地低下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剧烈波动的表情。
他不敢再看弗罗斯特的眼睛，那里面承载的东西太重，重得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承受。
就在帕西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告别压垮时，一阵异样的轰鸣声隐隐从海天相接的远方传来。
那声音低沉、压抑，并非纯粹的雷声，更象是某种巨大生物搅动风云、撕裂空气的咆哮，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弗罗斯特瞬间收回了投向帕西的目光，重新转向大海深处，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竟勾起类似嘲讽的笑容。
“呵来的可真快。”他低语道，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戏的了然：“看来我们家族背后那条尊贵的古龙，隐藏得也并非真的完美无缺嘛。”
风暴的前兆已经清淅可见。
远方的天空不再是灰暗，而是翻滚着的漆黑云团，云层中电蛇狂舞，隐隐勾勒出某种难以名状的、遮天蔽日的恐怖轮廓。
海风骤然变得狂暴，卷起的浪头几乎要扑打到礁石顶端，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弥漫着令人室息的气息一一那是纯粹的龙威！
“快走吧，帕西。”弗罗斯特的声音在骤然加剧的风暴声中依然清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帕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礁石边缘、仿佛要独自迎接毁灭风暴的背影。
弗罗斯特的身影在越来越暗的天色和汹涌的海浪背景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绝与平静。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声的躬身。
帕西不再尤豫，猛地转身，大步冲向那辆黑色的轿车，他拉开车门，迅速确认后座上的厚实文档袋和金属小箱的位置。
引擎发出低吼，车灯划破暮色，帕西最后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一弗罗斯特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他，面向那正以恐怖速度逼近的、连接天海的巨大风暴，身形挺直，象一尊即将被滔天巨浪吞噬的礁石。
黑色轿车如同离弦之箭，沿着豌蜓的海岸公路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渐浓的黑暗与呼啸的风声中。
他迎着那越来越近、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的黑暗风暴，缓缓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一抹奇异而复杂的笑容，象是解脱，又象是迎接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大落幕。
“来吧”他对着席卷天地的风暴低语，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与海啸之中：“就让我这个加图索的家主，在这里迎接加图索的终焉吧！”
下一刻，风暴席卷而至，将他挺立的身影彻底吞没。
狂暴的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空无一人的礁石，抹去了他最后一丝存在过的痕迹，只留下风暴的咆哮，为他奏响一曲无人聆听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