崐仑山脉边缘的寂静上空，一架经过特殊伪装的重型直升机了，降落在山谷的停机坪上。
舱门滑开，寒气立刻灌了进来，莉亚维特裹紧了身上的保暖斗篷，扶着祖父奥托玛走下舷梯。
面对扑面而来的寒风，奥托玛低声轻咳了几声。
老人的身形依旧挺拔，但这更象一种刻意的支撑，对炼金术的长期钻研，早就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他的衰老程度因此远超同代的混血种。
在这环境恶劣的地方，这份疲惫与虚弱更是显露无遗，
等祖孙二人站稳脚跟，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山谷深处，那里的灯火在雪山下铺展开来，透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热闹，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这是崐仑山下的生态保护园，由当地强大的混血种势力斥巨资圈地建造，是全球顶尖混血种势力和某些特殊存在进行隐秘交易的场所。
“看仔细了，莉亚。”奥托玛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低声提醒道：“这里汇聚的，是水面之下的真正暗流。”
莉亚维特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点了点头，祖孙二人在几名侍者的引领下，沿着山道，走向那片灯火通明的局域。
山道尽头，景象壑然开朗。
一片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展现在眼前，建筑风格同时融合了古典东方韵味与未来科技感。
踏入主交易会场，莉亚维特感觉自己象是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里衣着考究、举止优雅的人类面孔随处可见，但他们眼底偶尔闪过的金光，暴露了其混血种的身份。
也有不少衣着随意的面孔混杂其间，这部分人大都独自一人，身后并无侍从跟随，与周围的混血种谈笑风生，姿态从容，仿佛身处寻常沙龙。
莉亚维特将精神力铺开，下一瞬，她的呼吸猛地一室，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正在与一位拄着蛇头手杖的老妇人低声交谈的英俊男人。
这男人体内，一股远比混血种狂暴纯粹的血液正在缓缓流淌。
一位纯血龙族！
而且至少是顶尖的四代种！
莉亚维特险些惊呼出声，她看着眼前两人达成交易，老妇人身后的侍从随即将一套炼金抽血设备连接在男子的骼膊上。
暗红色的、蕴含强大生命能量的龙血，汨汨流入特制的储血罐中。
等储血罐装满，男子随意扯下设备，从老妇人手里接过了一张卡片。
那卡片的形制，有些象是这个国家的身份证。
莉亚维特下意识抓紧了祖父的手臂，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眼前这荒诞又真实的景象狠狠颠复。
纯血龙族竟然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混血种的地盘上，甚至兜售自己的骨、血、角？如同交易普通的商品一样？
她的家族背后蛰伏着一头古老的龙类，这是让她为之担惊受怕的秘密，可看着眼前这一幕，这秘密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习惯就好，孩子。”奥托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无奈：“时代变了。当更强大的存在降临，旧时代的秩序和仇恨，也不得不让位给新的秩序和利益。”
莉亚维特艰难地点了点头，可目光依旧无法从那些坦然交易的龙族身上移开。
就在她心神摇曳之际，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独特韵律的英语口音在祖孙俩身后响起。
“这不是我们尊敬的炼金大师，奥托玛·高廷根吗？”
莉亚维特循声回头，心脏又是一跳。
一个穿着褪色牛仔外套、戴着宽檐帽、看起来象个普通西部老农的白人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但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
这是北美混血种势力的领袖，曾与昂热争锋的老牌强者，汉高！
奥托玛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平静：“没想到你也会对这里的热闹感兴趣，我原以为你只喜欢德克萨斯州的阳光和烈酒。”
他微微侧身，对莉亚维特示意，莉亚维特立刻压下心中的波澜，提起裙摆，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屈膝礼：“汉高先生，莉亚维特·高廷根向您致敬。”
“哈哈，好，好。”汉高摆了摆手，目光在莉亚维特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复杂，随即转向奥托玛挪输道：“听说你把卡塞尔校董的位置都让给这小丫头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老得只能在壁炉边打盹，连路都走不动了呢。”
奥托玛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声音里透着一股从骨髓深处渗出的疲惫。
“再是衰老”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强大的身影，最终通过窗户定格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崐仑主峰：“这种足以撬动世界格局的场合，我这把老骨头，爬也要爬过来看一看的。”
汉高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最后他向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昂热恢复年轻了。”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奥托玛耳边炸响。
老人一直沉稳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死死盯住汉高：“你说什么？！”
“虽然那个老家伙没有正面承认，也掩饰得很好，但他灵魂深处那种属于暮年的衰朽和沉重已经消失了。”
“那种灵魂上的细微变化，瞒不过高阶龙族的感知。”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薄薄的文档，递了过去：“前些日子，有条次代种为了祭祀商店的悬赏令，跑去日本猎杀赫尔佐格，意外和昂热打了个照面。”
说到这里，汉高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它非常确定，昂热的灵魂已经重新焕发了年轻时的活力。”
奥托玛接过那份文档迅速翻阅着，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许久后，他才缓缓将文档递回给汉高，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哼。”汉高发出冷笑，带着一种了然：“那老家伙骨子里就不信任任何人。”
“无论是秘党，还是我们，在他眼里，跟他所仇恨的龙族，恐怕也没太大区别，都是旧秩序的维护者。”
“你的目的是什么？”奥托玛单刀直入，早已看穿对方并非单纯来叙旧。
他对汉高如何拿到这份文档问都没问，似乎对汉高与某些高阶龙族有所勾连的事实，早就知情。
“我的年纪也很大了，奥托玛。”汉高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坦诚说道：“我也需要那个方法，但我翻遍了祭祀商店开放给我的权限清单，上面并没有任何延寿商品的消息。”
“所以你想联手？”奥托玛的眉头紧紧皱起。
“是！”汉高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昂热？”奥托玛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不解：“以你和他的交情，只要你用足够的代价去交换，他会同意的。”
“龙族创建的城市甚至对混血种都开放了，昂热虽然固执，但还不至于死板到拒绝你。
“何况相比其他人，你这种早有交情的老熟人明显更值得相信。”
汉高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霾，沉默了几秒后，他双手做了一个略显无奈和投降的姿势：“好吧，是因为我和君王派的龙族一直有联系，所以不方便联系昂热。”
“君王派？！”奥托玛的眼晴猛地睁大，几乎是本能地拉着莉亚维特向后急退两步，动作快得完全不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明显不想让自己被溅上一身血。
“别紧张，老伙计。”汉高脸色难看，急忙解释：“那都是发生在祭祀商店降临之前很久的事了。”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龙族内部还有这么泾渭分明的派系划分，更不知道他们属于那个最激进的君王派。”
“至于他们后来胆大包天去袭击祭祀商店的事”汉高脸上阴郁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种被牵连的愤：“我发誓，我毫不知情，更不可能参与。”
“毫不知情？”奥托玛冷笑一声：“龙族绕过了诺玛的重重监控，将大批死侍悄无声息地送进卡塞尔学院内部，发动的那次愚蠢的突袭，难道也跟你魔下的势力无关？”
奥托玛指的是那场祭祀商店设计的钓鱼行动，虽然夜袭卡塞尔实验室的龙族队伍最终被竭轻易镇压，但这支袭击队伍的成功潜入，明显意味着有人类混血种势力在协助。
“我们长期见不得光的交易，让他们对我魔下的势力，存在一定程度的渗透，这点我无法否认。”
汉高郑重表态：“但那次行动，我事前真的不知情！”
“这些话，”奥托玛毫不尤豫打断他，拉着莉亚维特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带风：“你留着去跟祭祀商店，去跟昂热那个恢复年轻的复仇者解释吧。”
“祝你好运，汉高！”
看着奥托玛祖孙迅速消失在广场熙攘的人群中，汉高僵在原地，握着文档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影，此刻都带着无声的疏远和审视。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和被孤立的寒意，压迫着他的神经。
这已是第十一个断然拒绝与他合作的强大势力了。
约定的神城开放之日终于来临。
崐仑主峰上，漫天的白云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层层堆栈，
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云海，将整座山峰严密包裹起来，彻底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视线。
就在这天地异象发生后，所有持有水晶卡的人和龙，都清淅地感觉到贴身收藏的卡片骤然变得温热起来。
喻一一股空间波动扫过整个山谷交易场，在所有持卡者的感知中，前方那被浓云屏蔽的崐仑主峰方向，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剧变。
一座难以想象的宏伟巨城，取代了被浓云屏蔽的崐仑主峰，在虚空中骤然具现！
巨大的黑色岩石构成了城市的基座，无数奇异的建筑依附着徒峭的山体盘旋而上，鳞次栉比，
风格迥异于人类已知的任何文明，闪铄着玉石和未知晶体的冷硬光泽，一直延伸至视线无法穿透的云端深处。
奥托玛紧紧握着手中持续发亮的水晶卡，感觉到了卡片内部似乎有某种空间坐标被彻底激活。
他深吸一口气，对莉亚维特说道：“跟上！”
祖孙二人不再尤豫，迎着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空间涟漪，坚定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剧烈的撕扯感，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幕，轻微的凝滞感之后，眼前的景象彻底改变。
那巍峨神城的细节瞬间充斥了视野，脚下是不知何种材质铺就的黑色地面，一直延伸到远处高耸入云的城门。
空气变得异常纯净，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感，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涤荡肺腑。
就在他们立足未稳，尚处于对这城市的震撼之中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恰好挡在通往巨大城门的宽阔道路上。
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异常年轻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一股恐怖的龙威却以他为中心，霸道无比地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所有刚刚踏入尼伯龙根的访客。
这股威压是如此纯粹、如此强大，远超莉亚维特之前感知到的任何龙族。
它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让所有混血种体内的龙血瞬间变得冰冷滞涩，让那些纯血龙族也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敬畏与室息感。
年轻男人扫过众人，话语直接响起在每一个进入者的意识深处。
“入城后，需谨守此地秩序，所有违逆者，视为对神城的挑畔，一律处死！”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几个地位显然不低的纯血龙族，身体猛地一颤。
它们此刻才认出这股威压的主人，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敬畏。
其中一位年长的龙族毫不尤豫地跪伏在地，额头深深抵在地面上，用带着激动颤音的龙语高呼：
“礼赞芬里厄陛下！”
惊呼声与跪拜声此起彼伏，更多的龙族纷纷匍匐下去，如同迎接至高无上的君主。
整个入口局域的人群，瞬间矮下去一片。
芬里厄！
大地与山之王！
传说中那位痴愚却拥有毁天灭地伟力的初代种龙王！
他竟然也在这里，不是以征服者或毁灭者的姿态，而是成为了这座神城的守门人？！
莉亚维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大地与山之王这样的存在，竟然也甘愿臣服于此地的秩序之下？！
这个认知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双腿发软，巨大的惊骇中，她猛地抓住祖父的手臂，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寻求确认的迫切。
奥托玛的手臂坚硬如铁，但他的脸色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连这样的存在，都甘愿臣服于此地秩序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