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路明非和源稚生沿着由某种未知金属构成的狭窄回廊艰难前行，冰冷、潮湿还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紧紧包裹着三人。
他们的头顶是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穹顶，脚下是冰冷光滑还刻满诡异扭曲纹路的地面。
即使是装备部特意制造的强光手电筒，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也显得如此微弱，仅仅照亮了前方几步路。
计划原本一切顺利。
工程队顺利打开了地道，三人组也顺利找到了尼伯龙根的入口。
然而踏入这条回廊后，事情就扭转直下了，他们的时间感开始变得模糊，空间感也被彻底扭曲。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穿过看似不同的拱门，最终都回到了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浮雕前。
徒劳的坚持换来的是墙壁上扭曲龙形图案无声的嘲讽，而脑海中灵视冲击的馀波仍在回荡，那些远古的恐怖低语和破碎画面足以让普通混血种疯狂。
即便是他们这样拥有高纯度龙血的混血种，长时间处于这种状况下，也会感到精神疲惫。
源稚生紧握着蜘蛛切，带头走在最前面，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警剔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异动，
路明非走在队伍中间，负责策应，情绪也变得焦躁不安，汗水浸湿了头发，呼吸开始粗重。
“又又是这里！”路明非喘着粗气，手电光颤斗着照向墙壁上一处他至少见过五次，形似痛苦人脸的浮雕。
“鬼打墙！绝对是鬼打墙！师兄，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路明非下意识畏缩，试图寻求依靠。
就在这时，源稚生猛地停下脚步回头，锐利的目光刺向楚子航。
在路明非濒临崩溃，自己也高度紧张的此刻，他骤然意识到楚子航的气息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平稳。
没有焦躁，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
“楚君！”源稚生的声音在死寂的回廊中格外清淅，压抑着怒火和质询：“你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关于这条路，关于这个尼伯龙根，你现在的状态不合常理！”
中间的路明非先是一惊，随即眼中燃起希望看向楚子航。
他不在乎师兄隐藏了什么，只希望摆脱这该死的回廊。
楚子航隐藏在阴影中的表情看不真切，面对源稚生的逼视，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我们需要伪装成失陷在信道里。”
“伪装？”源稚生眉头紧锁“这是两位教授交给我的秘密任务。”楚子航的目光扫过两侧浮雕：“祭祀商店的真正目标，
并非这头隐世派的古龙，而是借助这次行动，引出那些对祭祀商店心怀不轨，选择主动袭击我们的龙族。”
路明非啊了一声，源稚生瞳孔骤缩，震惊不已。
“祭祀商店面向所有智慧生命开放，立场中立，自然不会主动参与到你们的猎杀任务中去。
“之所以同意蛇岐八家的邀请，是因为大蛇丸教授想借此机会，钓出暗处的敌人。”楚子航缓缓解释。
“所以你同意路君还有我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就是给敌人可乘之机，让他们袭击地面上的队伍？”源稚生强压怒火，声音低沉。
“是，只有我们三个内核战力都不在场，他们才敢动手。”楚子航平静承认：“为防止走漏消息，所以事先没有告知，很抱歉。”
路明非顿时松了口气，楚师兄隐瞒真相他无所谓，只要不是真被困死在这就好。
这月的新番他还没追呢，
相比路明非，源稚生出离愤怒：“你们把蛇岐八家当做什么了？！”
“既然蛇岐八家邀请我们来日本执行任务。”楚子航的声音依旧平稳：“那么你们家族的高层里，必然有人投靠了龙族，或是被渗透进了内奸。”
源稚生话语一滞，随即反驳：“也可能是家族的行动被敌人预测到了，你凭什么断定有内奸？！”情急之下，他连基本的礼节都顾不上了。
“你的心乱了，其实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楚子航凝视着源稚生，直接切入要害：“绘梨衣的问题不是单纯的血统失控，而是遭受了高纯度龙血的污染，才不得不依靠每周一次的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
“但这种污染是致命的，在最初被污染的危急时刻，必须立刻使用大量珍贵的特制血清进行急救和中和，才有可能保住她的性命。”
路明非恍然大悟，接口道：“如果真是意外被污染，怎么可能事先就预备好大量且正好能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特制血清？”
他越想越心惊，疑惑看向脸色发白的源稚生，低声说道：“能对蛇岐八家的公主暗中下手，不被发现，也不对外公开—"
有这个能力的，只有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
“就凭这个，你们就敢怀疑我老爹？！”源稚生声音颤斗，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慌。
“还有。”楚子航补充了关键信息：“小医仙在为绘梨衣压制龙血时，发现了她脑部曾接受过脑桥分裂手术。”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手术，旨在将被施术者的人格强行分裂为两个独立部分，一个承载暴虐、杀戮的原始本能，另一个则相对平和。
“而当暴虐人格占据主导时，被施术者会陷入六亲不认、无情杀的状态。”
楚子航直视源稚生：“绘梨衣是不是偶尔会陷入这种状态？”
源稚生瞳孔剧震，脑海中瞬间闪过绘梨衣暴走时那双空洞无情的黄金瞳和毁灭性的力量。
血清的问题还能用“意外”来强行解释，但脑桥分裂手术根本无从辩驳。
蛇岐八家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十几年来持续监控着绘梨衣的每一项生理数据，从未间断。
如此精密且危险的开颅手术留下的痕迹，怎么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除非有人刻意隐瞒了一切！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想要为那个人辩护，可最后挤出的话语却是这么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那那可能可能只是为了·防止她彻底暴走—为了保护其他人才才不得已设下的最后防线·是是最后的措施·”
源稚生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带着一丝哀求，希冀看向楚子航。
“那你自己呢？”楚子航为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悲哀，他为了贯彻橘政宗灌输的所谓“大义”，
甚至亲手斩杀至亲的弟弟，从此永远被束缚在弑亲的噩梦中。
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他坚守的意志和奉行的大义，此刻都显得如此讽刺一一他只不过是被敌人精心操控的棋子，一把锋利却又无知无畏的刀。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源稚生最后的心防，他跟跑着后退，嘴唇翁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信念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此刻的源稚生，哪里还有半分皇级混血种的影子，如同一具被抽走了脊椎的空壳，背靠墙壁无力滑坐在地。
路明非目定口呆，忍不住压低声音询问：“师兄，他也被做了那个脑什么手术？”
楚子航没有回应，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安静等待着既定的时刻。
路明非等了片刻，见楚子航毫无反应，源稚生又象丢了魂一样缩在墙角自闭，只好汕汕挠头。
他学着楚子航的样子原地坐下，也尝试着闭眼休息，只是不时会睁开眼皮偷看源稚生一眼。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在路明非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楚子航右手佩戴的戒指开始散发出温润的百色光晕。
仿佛收到了信号一样，下一刻，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凭空出现在楚子航摊开的手掌之上。
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穿透一切虚妄的力量。
当楚子航将珠子轻轻托起，柔和的白光瞬间扩散，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三人周围的黑暗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光芒所及之处，景象骤然扭曲，那些诡异的墙壁和浮雕如同幻影般消散，一条真实的信道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信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无比，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青铜巨门。
“走吧。”楚子航带头前行。
路明非压下惊骇，看到源稚生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楚子航身后，心中不由暗叹，赶紧跟上。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便轻易穿过了回廊，真正站在了那扇像征着尼伯龙根内核的巨门之前。
“这是什么宝贝啊师兄？”路明非惊论问道：“破妄珠？”
“我也不知道。”楚子航摇头：“教授只说它能克制幻象迷宫。”
“既然我们的目标不是猎杀这头巨龙，要不咱直接撤了算了？”路明非心里发虚，嘴上试探着提议，伸手敲了敲眼前冰冷厚重的青铜巨门。
咚咚沉闷的敲击声在死寂空旷的尼伯龙根里回荡开去，显得格外突兀。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那扇巨大的青铜门扉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声，缓缓向内洞开。
“卧槽！！”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天外，脸色瞬间惨白，一边跟跑后退一边失声尖叫：“开门杀？！连个提示音效都没有的吗？！boss战前不该弹个窗口说‘前方高能预警，建议少侠存盘”吗？！”
“这什么破游戏，策划是孤儿吗？！”
“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是一位次代中，它的直系血亲是已经确认陨落的白王，理论上确实是孤儿。”楚子航带头走了进去，源稚生眼神依旧空洞，毫无生气地紧随其后。
路明非看着两人迅速被门内的黑暗吞没，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令人绝望的回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是，等等我啊师兄！”路明非不敢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那扇洞开的巨门。
等路明非穿透黑暗，看到两人的身影后松了口气，才开始环视四周，发现门后是一片无比潦阔，光线暗淡的奇异空间，空气弥漫着古老尘埃的气息，而空间的中央，盘踞着一尊令人灵魂颤栗的存在，让路明非一见就身体发软。
这头古龙体型庞大到超越了常理的认知，仅仅是盘踞的姿态，高度便超过了三十米。
修长而充满力量的脖颈如同山峦起伏，覆盖着层层叠叠、闪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白色鳞甲，巨大的龙翼收拢在身后，其投下的阴影便足以屏蔽半个广场。
仿佛从被沉眠中惊醒，它缓缓抬起如山岳大的头颅，那双熔岩般燃烧的巨大黄金竖瞳，如同两轮悬于深渊之上的太阳，冷漠俯视着门前三个渺小如蚁的人类。
仅仅是它一次悠长的呼吸，带起的气流便形成了呼啸的狂风，吹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路明非脸色剧变，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哪里是一头沉睡虚弱的次代种？这分明是一头处于巅峰状态，力量深不可测的古老存在！
从那恐怖的体型和几乎凝成实质的龙威判断，就算不是初代种，也绝对是最顶尖的次代种，距离君王之位恐怕也仅有一步之遥了！
“我靠这么大”路明非嘴巴大张，巨大的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口吐烂话：“我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道个歉它能放我们走吗？”
古龙漠然俯视着不速之客，悠远低沉的声音如同滚过地心的闷雷，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居然有三个你们是千年来，第二批通过幻境回廊的人类。
“作为对你们能力的认可，本座可以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源稚生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宿那鬼血脉觉醒到龙鳞阶段却还能保持部分理智的原因，
楚子航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他上前一步，一颗闪铄着幽蓝色光泽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
“尊敬的古老存在。”楚子航的声音穿透呼啸的狂风：“请看此物。”
没有多馀解释，他激发了蓝色珠子，一道柔和的光幕投射在巨龙面前的虚空中，播放着关于祭祀商店的运作方式及其超然中立立场的详尽影象。
“你们是来邀请本座添加这个祭祀商店？”古龙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难以察觉的玩味，巨大的龙首微微凑近光幕，龙瞳审视着画面，呼出的气流几乎将楚子航掀飞，仿佛在聆听一个极其荒谬的提议。
“接下来呈现的。”楚子航稳住身形，语气依旧平静：“是此刻地表正在发生之事。”
他操控蓝色珠子，光幕画面瞬间切换“以您对这处尼伯龙根的绝对掌控，应能感知到这颗珠子所呈现的画面并非记录，而是实时同步。”楚子航仰视着巨龙，一字一句说道：“这意味着什么，您应该很清楚。”
古龙庞大的身躯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它的龙瞳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惊疑，
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进行着某种无形的印证。
最终，古龙选择了沉默，龙瞳紧紧锁定在光幕之上，等待着那场注定上演的“剧场”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