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溽热如同无形的蒸笼,将整个葫芦湾紧紧包裹。老槐树枝叶间,蝉群扯着嘶哑的嗓子聒噪不休,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许前进佝偻着背,蹲坐在斑驳的树荫下,粗糙如树皮的指腹反复揉搓着晾晒的烟叶。辛辣的烟草气息裹挟着槐花的甜香,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钻进他的鼻腔。的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屏幕上\"小吴\"二字猩红刺目,像枚生锈的铁钉,直直楔进他浑浊的瞳孔。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翻涌——许大宝总是戴着金丝眼镜,藏青中山装永远笔挺,逢年过节必拎着自家腌腊肉来唠家常。去年除夕夜,酒过三巡,这人还红着眼圈握着他的手,信誓旦旦说要扩建石艺厂,带全村人奔小康。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扭曲变形,与三个月前村民们欲言又止的神情重叠,让许前进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许前进跌坐在石凳上,三天前工地负责人的电话突然清晰起来。说有人举着横幅闹事,他还安慰说\"都是乡里乡亲,调解调解就好\"。此刻回想,许大宝眼底那抹稍纵即逝的阴鸷,原来早有预兆。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许前进说道,“富贵姐说让我们抽空去她家坐坐!”
暴雨倾盆而下时,两人刚走到村口。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激起的水雾里仿佛漂浮着村民们的叹息。雨水顺着许前进的皱纹蜿蜒而下,混着浑浊的泪水。他握紧被雨水浸透的枣木拐杖,任狂风暴雨拍打在身上。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年洪水泛滥的夜晚,全村人在齐腰深的洪水中手挽手筑起人墙。葫芦湾经历过洪水漫堤的绝望,熬过饥荒啃树皮的岁月,这道坎,只要脊梁不弯,就一定能跨过去。他在心中默默发誓,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