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的夜,蝉鸣在热浪里渐渐喑哑。村活动大院的白炽灯突然滋滋闪烁,一大群人正站在门口嚷嚷要说法。 许前进周美丽小吴等人急冲冲赶来,二十多道手机光束如利剑般刺进来,光斑在斑驳的水泥墙上乱舞,惊得墙角蟋蟀噤了声。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汗酸味混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五十多岁的老周突然扯开沾满泥浆的草帽,额角青筋暴起如同蚯蚓在皮肤下扭曲:\"我们修水渠的工钱被吞了!起满是裂口的手掌,指缝里还嵌着黑泥,\"二十三个日夜泡在水里,现在连孩子的学费都凑不出来!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冻结。许前进太阳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见郁雨剑手中的保温杯\"当啷\"坠地,褐色茶水在月光下蜿蜒成河;二懒夹着的香烟\"啪嗒\"掉在鞋面上,烫出焦黑的窟窿,他却浑然不觉,喉结剧烈抖动着说不出话。
二懒突然冲出来,敞着怀的中山装下露出洗得发灰的背心,第二颗纽扣早就不知去向:\"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当初是怎么求的我把这个活交给你们做的,活没干完就过来闹事。成何体统,我们是签了合同的,你们聚众闹事是违法行为!再不走我可就叫派出所了!明早你们选出代表过来,大家一起坐下来解决问题!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嗤笑。然爆出个尖利女声:\"二懒主任点'帝王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违法?
骚动如同沸腾的油锅,有人抄起砖块,有人扯开嗓子叫骂。,佝偻的身影突然挤开人群——\"二奶\"拄着枣木拐杖站在月光下,脊背却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时,竟像淬了冰的刀:\"去年洪水冲垮堤坝,是谁三天三夜没合眼?现在倒好,自己人先咬起来了!
她颤巍巍摸出蓝布包,几张存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我的棺材本,先垫上。枯瘦的手指依次点过许前进、老兰,\"要是再坑乡亲,我老太婆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告到省里!
老张的手僵在半空,挠了挠头讷讷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许前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发颤:\"明天中午前,一定结清!
脚步声渐远,大院重归寂静。徐前进瘫坐在乒乓球台上,金属台面烫得人发慌;周美丽弯腰捡起杯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二懒蹲在地上摸索打火机,手抖得像筛糠。凑过来刚要开口,徐前进摆摆手望向夜空:\"别问了。
星河璀璨,却照不亮他裤腿上那片墨渍——那是白天开会时,签工程款批条留下的痕迹,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像道永远洗不掉的伤疤。二奶拄着拐杖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唯有枣木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空荡的大院里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