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一瞬间的僵硬,江吟几乎要相信,沈守玉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了。
这时候,她才终于体会到,带着答案问问题,是怎样一种感受。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她不假思索道:“李娘子并未告知,阿吟也只是好奇。”
“”
沈守玉轻笑一声,淡淡道:“李尚书位高权重,妄图攀附之人数不胜数。他与沈奉之政见相左,断不会将膝下独女聘予政敌这桩婚事不成,合情合理。”
那倒也是。
江吟最开始看这本小说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点点头,随沈守玉起身下榻:“公子言之有理。”
原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想,沈守玉却冷不丁杀了个回马枪。
他背对着江吟站在脚踏上,一面整理仪容,一面不着痕迹地问道:“阿吟既对李娘子的婚事有兴趣,那不妨猜猜,那横刀夺爱之人,究竟是谁?”
“”
心里一咯噔,江吟下意识推拒:“阿吟见识短浅,哪里会知晓这些?”
“阿吟没有怀疑过我么?”
“”
人在过分紧张时,要么会大脑宕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要么会心直口快,胡言乱语。
江吟一般是前者。
但今日不知怎么,忽地就开了窍。
她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反问道:“公子不是说过,只会娶我一人么?”
“嗯。是。”
听得出来,沈守玉也对她会说出这句话很意外。
他顿了顿,转回身,向江吟伸手,脸上的神色温和了不少:“阿吟相信我,我自不会令阿吟失望。”
“”
看样子,算是过关了。
江吟暗暗擦了擦出汗的手心,才握住他的手,勉强笑了笑:“阿吟自是相信公子的。”
“好阿吟。”
沈守玉的语气难得有了些从容外的其他情绪。他反握住江吟的手,向她走了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温声道:“今夜我会回来得晚些,早些安歇,不必等我。”
“公子去做什么?”
换作平时,江吟是不会问他这种问题的,但今日不知怎的,顺口就问了出来。
沈守玉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坦然道:“去见沈奉之。”
江吟一愣:“嗯?”
“我与沈奉之,毕竟算是兄弟。”
落在江吟头顶的手揉了揉她的发,又一路向下,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
沈守玉的声音里,浮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如今他遭此大变,我怎能不闻不问?”
“哦。
江吟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横竖不关自己什么事,便也懒得问。
她主动将脸颊边的头发拨开,带着些讨好的意味给沈守玉蹭,顺便道:“李娘子昨日约我,我可以回李府瞧瞧么?”
沈守玉面色无恙:“她为何约你?”
“毕竟一起长大,相伴十余年,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况且,娘子与齐王殿下,本也只是互有好感,未曾定情。她从未因过往之事责备过我。”
——这话倒是真的。
因为原文里,李知新也没有怪过那丫鬟,她只是对男主的逾矩很失望。
而李知新的兄长却认为,是那丫鬟不安分,才致使男主犯错,错全在那丫鬟。
作为丫鬟本人,江吟倒觉得,两人的过错应该各占一半。
只是无人在意她的观点。
听江吟这么说,沈守玉也没有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阿吟若愿意,尽管去就是。今后这种事,不必问我。”
“公子此言当真?”
“我怎会欺瞒阿吟?”沈守玉收回手,唇角微勾,“之前种种约束,也不过是担心阿吟受我牵连,遭遇险境。如今阿吟可以照顾好自己,我自不会干涉阿吟的自由。”
“”
虽不明白他为何变得这般宽容,但对江吟而言,能达成目的就是好的。
她抬头看向沈守玉,认真道:“多谢公子。”
“”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说完这句话,沈守玉收起了脸上那抹清淡的笑意。
他沉默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捏了捏她手上凸起的指节,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掀开纱幔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徐徐道:“婚服已经做好,午后会送来,阿吟试试是否合身。”
“好。”
若非知道他和李知新也在同一日定了婚事,江吟几乎要相信,他是真的想娶她了。
但话又说回来
若不是真的要娶她,他又何必费心为她准备婚服呢?
哄骗她?
她有什么值得他哄骗的?
江吟一时又茫然起来。
这般胡思乱想,不免又走了会神。
待再反应过来时,沈守玉已经不见了。
静谧整洁的室内,唯留一墙柔和清亮的日光,和尚未散去的淡雅花香。
江吟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打开窗户,在案边坐了下来。
新月像设定了程序的npc一般,在她坐好的一瞬推门而入,为她奉上早膳。
布菜时,她问江吟:“娘子今日要回李府么?何时?”
“”
想想沈守玉也不可能一句不提,江吟点头:“是要去,但不急,午后再说去早了李娘子怕是没有空暇。”
——据江吟所知,李知新是赖床专业户,她的世界,是没有上午的。
以前在现实里,江吟的世界也是没有上午的。
但自从穿成苦命丫鬟,她就再也没有那种好日子过了。
唉。
听江吟这么说,新月也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好,娘子若有吩咐,只管招呼新月就是。”
江吟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你今日不必一直候着了。整日空坐实在无趣,替我去寻些话本杂记来吧。”
“是。”
原是想试探一下,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江吟还真有几许诧异。
但她很快便知道为何会如此了。
——新月走前,引了另一位圆脸小侍女给江吟。
她介绍道:“阿秀与新月,同为公子身边的女婢。新月不在时,娘子只管使唤阿秀就是。”
“”
看看新月,再看看那圆脸小侍女,江吟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从容,颔首道:“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突然要支走新月的行为太可疑,新月走后,阿秀便一直没有出去,跪在桌边伺候江吟。
江吟要她出去,她也只会出去一会,而后借口换热茶或是其他琐事再进来。
如此反复数次,江吟实在心累,便放任她不管了。
偏偏这时,殷娘带着江吟的身契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