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睡醒时,江吟明显察觉,口中的味道有些不对。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摸到了一点干巴巴的红色碎屑。
将那碎屑碾碎在指间,再凑近闻,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涌入鼻腔,呛得她险些吐出来。
血?
哪里的血?
顾不得多想,江吟匆匆下地灌了自己好几杯茶,才将那味道掩盖下去。
原以为是睡着后做梦,不小心咬到什么地方受了伤。
可她在口中舔了一圈,又对着镜子看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什么伤处。
最终,江吟只能稀里糊涂地将此事翻了篇。
毕竟算算时间,距离和沈守玉成婚已剩下了短短七日,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实在无暇将心思放在这种小问题上。
七日,她要在这七日里,找到一个可行的脱身之计。
有前两次的失败在前,此事对江吟而言,并不容易。
但也不是毫无机会。
因为江吟发现,沈守玉发完毒誓后,便不再将她锁在屋中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近来沈守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
与此同时,一位老妪被送到了江吟身边,负责教习她礼仪。
这倒是挺让江吟意外的。
她还以为,沈守玉说娶她为正妻的话,是权宜之计。
如今看来,他是认真的。
可是为何?
江吟也想不明白。
修习礼仪很累,江吟身子弱,因此,她每日只需学一个时辰,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被带回来的第三日,她以寻找丢在马车里的发钗为由,带新月去之前租车的铺子里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一位路过的小孩说,前日夜里,那家铺子里有人闹事。丁零当啷地被打砸了一通后,老板便带着家人,连夜关门出了城。
江吟安静听完,站在那门口默默呆滞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明知道自己只是在书里,这些人都是虚无的。可那夜的风那样凉,车夫大哥扶她上车的手那样有力,她又如何能当他们只是纸片人呢?
看出她的失落,新月小声安抚她:“娘子不必担心,公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听风承说,公子给了那老板好大一笔银两”
风承是沈守玉身边的侍卫,之前出门时,递披风给沈守玉的就是他。
他说沈守玉给了钱,那沈守玉就一定给了钱。
这么想着,江吟心里的难受又减轻了些许。
她最后看了眼铺子紧闭的大门,转身回了醉仙居。
因之前有过摩擦,又见江吟攀上了贵人,楼中老鸨殷娘对她很是殷勤。
虽不知那贵人的身份,但贵人自三月前在楼中包下两间房后,一次都没有招过姑娘的古怪行径,还是令殷娘对其印象深刻。
她甚至一度猜疑,贵人是不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才这般清心寡欲。
却不想,有朝一日,贵人也会破戒。
破戒就罢了,居然是为了江吟这个毫无姿色的小丫头。
唉,可惜。
可惜贵人那般绝世美貌,就这么叫一个寻常小姑娘占了便宜,实在暴殄天物。
但转念再想想贵人目盲,美丑于他而言,并无分别,便也能够理解了。
尽管心有郁闷,眼下见江吟带着个小侍女从外面回来,殷娘还是忙迎上了前去,一张厚涂脂粉的脸上堆起笑,招呼道:“阿吟呐!”
“”
自从险些被卖给刘老变态后,江吟对殷娘,基本秉持着避而远之的态度。
如今见她主动示好,想到往后赎身时还要与她打交道,江吟犹豫一下,没有太冷漠,向她笑了笑:“嗯。”
原以为江吟不会搭理自己,却见她笑吟吟地接了话,殷娘愣了愣,笑得愈加灿烂了些:“冷么阿吟?瞧瞧这一身寒气我房里炭火足,去坐会儿么?”
“不”
想到之前的经历,江吟下意识想拒绝。
可心念一转,她停顿一下,又改了口:“好呀,许久未与妈妈叙话,阿吟也想妈妈想得紧呢。”
说着,她示意新月:“你若无事,便在门口等我。若是有事,只管去忙就是,我很快便回去。”
“无妨,”新月不假思索,“我在门外等娘子。”
“好。”
想来沈守玉也不可能真不管自己,肯定会给新月下令,要她盯紧自己,江吟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就随她在门口守着了。
这一幕,尽数落于旁边的妖艳妇人眼中。
作为醉仙居二当家,京中最负盛名的鸨母,她多年混迹风月场中,虽德行有亏,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大本事。
只寥寥听了这二人几句话,她便对江吟的处境有了些许揣测。
也大概猜到了,江吟为何会答应她进屋一叙。
于是,进屋后,她顺手将门一关,直接将江吟带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不等江吟开口,殷娘就先收起了脸上谄媚的笑,示意她:“坐吧。”
看她变了脸色,江吟心下犹豫,没动。
殷娘知道江吟在担心什么,也不催她,自己先坐了下去,开口道:“赎身一百两,封口二百两,你若愿意,只管给钱就是。”
“”
说不懵是假的,江吟怔忡片刻,才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如你这般处境之人,我见多了。”
妇人拢了拢落在肩头的松散发髻,下颌微扬,一双狐狸眼眯缝起来,精光四射:“不必多问,备好钱来寻我,我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
江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试探道:“我想出城。”
“那我不管,”妇人脸一板,歪了歪脖子,撇嘴道,“我真带你出了城,你反口污我拐卖,我寻谁说理去?”
“我不会。”
“我不赌。”
“可”
“不必多言,要下大狱的事,我不做,”妇人很坚定,“你不会恩将仇报,不代表那位贵人不会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
江吟不得不承认,殷娘说得对。
踌躇半晌,她点头应下:“好。我近来未必方便出门。明日午后,还劳驾您到我房中一叙。”
说完想了想,她又道:“此外,我再加五十两,请替我向李府千金捎个信。”
“李府千金?”
江吟点头:“嗯,李府千金,李知新。”
“”
知道此事有风险,她原也没抱多大希望的。
可妇人沉吟了一会,竟答应了下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