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美猴王孙悟空(此时其实还无名无姓,方便称呼)架竹筏离开花果山,漂洋过海,寻访佛、仙、神圣三者,求长生之道。
这日借了风势,来到一方大陆旁,被送到岸前。
“这是哪里?”孙悟空跳上岸来,问岸上渔民。
渔民们见海里送来一个似猴非猴的怪物,口中竟吐人语,吓得四散而逃。
孙悟空逮着个腿脚发软跑不动的,扒了衣物头巾,学人一般穿戴,遮掩了异相,乍看象个孩童。
之后,他也不择路,穿县过城,尽往深谷高山处走,参访仙道。
他生性胆大,兼且天赋异禀,无惧虎豹狼虫,饿则摘野果为食,渴则掬山泉而饮,朝餐夜宿,一路无阻。
奈何跋涉千里,始终无缘得遇仙人。
某日上来到陕甘一带,华山脚下。
逶迤太华山高耸入云,擎天扶日,似巨灵露指爪,朝霞萦绕,当真如仙境般。
“此山中或许有神仙也!”
孙悟空心生向往,忙朝华山而奔去。
只因他性急狂奔,不管不顾,险些撞到一美妇。
那美妇恼这莽撞人,运劲在手,使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往他身上一推。
孙悟空登时站立不稳,往后直退了十来步,这才一屁股坐倒。
美妇倒有分寸,正好让他跌坐在地,而不至于摔出个好歹。
孙悟空被推倒摔了一跤,不怒反喜。
盖这美妇身形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刚才那一推之力,却当真不得了。
“女菩萨,求你收我为徒!”
孙悟空将美妇当成了释家的高人,急忙拜见。
美妇见他样子滑稽,言语夸张,不禁噗哧一笑:“我不是女菩萨。”
“那定是仙女。仙女请传我本事!”
孙悟空又以为她是得道的神仙。
美妇更觉有趣,笑得腰都弯着些。
“师兄,你快过来,不知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小孩,胡说八道的。”
听了她呼唤,走在前头的一位中年男子回身过来。
这男子着青衫,轻炮缓带,摇折扇,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
孙悟空沿途所见的人不少,似眼前男子这般潇洒飘逸的,还是首度瞧见。
他急忙拜见:“求神仙教我本事!”
男子听了这话,却不似美妇般笑起来,而是板着个脸,问他来历:
“你是谁家的孩子,姓什么?”
孙悟空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赔个礼就罢了。一生无性。”
男子哼一声:“我是问你姓名,偏你说些风话,插科打诨。你父母是谁?”
孙悟空道:“我也无父母。”
美妇稍微止住了笑,这时接口道:“你无父无母,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其时民间流传有石猴孙悟空的话本故事,美妇偶听过几段。
听面前这孩子说无父无母,便戏谑说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孙悟空闻言大惊:“你怎知我是石破而生?是了,你是仙女,掐指一算,便通古今,知道我来历也不稀奇!”
他心里更加认定美妇有神通,急忙又拜,求她收徒。
美妇看他神态不似作伪,仔细打量,见他衣不蔽体,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更全身生满长毛,倒象个猴。常人见了,准保要被吓一跳。
“师兄,这孩子想来和冲儿一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颠簸无所。只因流浪时听了些志怪故事,年幼不懂分辨,是故说话神神叨叨。”
男子点头,他不欲多耽搁,朝美妇道:“瞧这小孩并无机心,不会妨害我华山派,由他在此吧!”
美妇便随男子上山去,可走几步,又不禁回过头去瞧那小孩。
见他满脸失望,眼神中全是恳切,美妇心中一酸,停下脚步来,去问那小孩:
“你真想拜入我们华山派吗?”
“师妹!我华山派乃名门大派,虽然那场大战后人丁凋敝,可也不能见人就收!”
“不知怎的,我就觉得与他有缘,看他怪让人疼惜的。你不肯收,就拜到我这好了!”
说着,美妇来到那小孩面前,柔声道:
“我就收你做徒儿好了。你师父我叫宁中则,这是我丈夫,叫岳不群,现下起是你师伯。你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嗯,你说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干脆就叫孙悟空好了!”
也是福至心灵,宁中则给面前美猴王取的名字,恰就叫孙悟空。
孙悟空听说仙女愿意收自己为徒,高兴地蹦起来:“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
岳不群虽不愿收这疯疯癫癫的小子入华山派,可他小事情上向来顺从妻子,所以只是在旁闷哼,也不阻止。
三人沿徒峭山路上山。
宁中则看孙悟空步伐,暗暗称奇,盖他明明毫无武功底子,可一路攀登,毫不费力,可见天生根骨绝佳。
岳不群也瞧出些端倪,心道:‘难道师妹误打误撞,真收了个练武的好苗子入门?’
只是他向来要面子,当然不会表露出来。
途经山间一处小溪,宁中则朝孙悟空道:“悟空,你浑身脏兮兮的,就在此溪好好洗干净。我和你岳师伯先上山去给你拿一身衣裳。”
孙悟空闻言称是,三步并做两步奔至溪边,跃入进去,掀起一道水花。
岳不群不喜他这毛躁样,不悦拂袖,将远远溅过来的水珠架开。
宁中则却是微微一笑,对这种顽童行径并不介意。
她牵了丈夫的手一同上山去拿衣服,留孙悟空在溪里洗澡。
孙悟空跳入溪中,先咕嘟咕嘟喝个痛快。
多日未曾擦洗,全身都痒,伸手在周身四处挠搓。
每一下抓挠,都带起一大片猴毛,散落漂浮在溪上,被阳光照耀得发亮。
水里泡久了,孙悟空赤身爬上岸来。
山风一吹,冷得直哆嗦。
他下意识双臂交叉御寒,触感却滑溜溜的。
孙悟空看向双手,惊觉猴毛大多不见,臂膀细腻许多,摆动后臀,尾巴也不知去了哪。
他借着溪面看自己倒影,水上出现个十七八岁男人的影象,赤条条,虽然仍毛发旺盛,脸上汗毛粗大,但总归更象人而非猴。
“这,这是仙法!”孙悟空醒悟,“师父给我取了人名,又赐我人样!”
孙悟空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发现自己视线高了不少。
是因他原本身形甚矮,从溪里出来后,暴涨了数尺。
或许华山千年来吸收的日月精华,凝聚于此山间溪泉之中。
石猴合该有此机缘,自此脱胎换骨,面目一新!
“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却是岳不群拿了衣服下来,看见光屁股的孙悟空,出声斥责,一边将衣物扔了过去。
孙悟空嘻嘻哈哈不以为意,接过衣服穿好。
岳不群领着孙悟空到华山派见宁中则,宁中则看到孙悟空换了模样,笑道:
“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大不一样!先前你佝偻着,看着矮小,现在挺直了身子,高大了许多,搓去了浑身的污泥、杂乱的毛发,人也俊秀许多。”
先前孙悟空穿着旧衣服,又满身污秽,岳不群和宁中则未瞧细致他原本样貌。
这时孙悟空经泉水洗涤后模样一新,二人只以为是搓去了污泥毛发之故,并不如何惊异。
“那是师父仙法的功效!”孙悟空道。
宁中则当他又讲胡话了,啐一口:
“以后不许讲这些不着边的话。我方才令人整理了一间房给你,你先歇息吧,明日起来教你华山派武功。”
孙悟空听到师父明天要传自己本事,高兴拍手。
来到房间,睡在铺好的床上,温暖舒适,这是漂泊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甚至比在花果山时还要舒服。
孙悟空想念花果山众猴了:“等俺老孙学成了长生之道,再回去当你们的好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