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得低得喘不过气，腥燥的风卷着金属碎屑抽打车甲外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锈蚀风暴在半空翻涌盘旋，灰黑色的雾团里裹着尖锐的金属残片，
像头张着利齿的巨兽，正一点点啃噬着青州械寨的防线。
陆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刺耳的警报声快刺破耳膜，
驾驶舱内的红色警报灯晃得人眼晕，整个机甲都在跟着风暴的节奏剧烈震颤。
太极护盾的能量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坍缩，
裂痕如蛛网般从左舷爬满主屏幕，边缘还滋滋冒着电火花。
他掌心的汗早濡湿了操控键，指尖刚贴上机甲核心的同步按键，
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腐蚀能量就顺着护盾缺口冲了进来，烫得机甲外壳都在发烫。
“糟了！”
陆子墨心一沉，脑子里瞬间闪过城寨的画面，
那是苏晚晴苍白的脸、青鳞死死护住楚离歌的背影、老工匠们淌着血仍按住青铜板的手，
“城寨不能毁在我手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金光突然从机甲外部涌来，
硬生生挡住了那股腐蚀能量。
腐蚀能量撞上金光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化作一缕缕灰雾消散。
“玄风子！什么情况？”
陆子墨低吼着，左手下意识攥紧了父亲留下的扳手。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在红光中疯狂闪烁，数据流刷新得飞快，
“检测到外部能量介入！是千年齿轮的共振波，引发了城寨所有青铜造物的共鸣！
这股能量暂时中和了腐蚀指令，最多撑三十秒！”
陆子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瞬，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能清晰感觉到，机甲外壳传来的震动里，夹杂着无数青铜齿轮同步转动的嗡鸣，
那是城寨的青铜拒马、阴阳弩箭，甚至工坊里的青铜工具，
都在与千年齿轮呼应，是无数祖辈留下的传承在这一刻凝聚成的力量。
“三十秒，足够了！”
他咬牙抹去额角的冷汗，眼神骤然变得决绝，右手拇指死死按住“阴阳双流”的控制键，
“苏晚晴！熔铁口还剩多少余量？能不能再撑一阵？”
通讯器接通的瞬间，传来苏晚晴急促的喘息，还混着熔铁沸腾的轰鸣，
每一个字都带着未散尽的虚弱，
“最后一层耐火泥，快化了……，”
她顿了顿，像是拼尽了力气才续上话，
“我被青鳞转移到城防中枢了，强撑着启动了共鸣器，
青鳞在医疗区守着楚离歌，她体内能量暂时稳定……，
但还没醒，我让老周带人加固防波堤，可锈雾已经渗进第三道了！
子墨，护盾还能撑多久？”
陆子墨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窗外，锈雾正像贪婪的触手，顺着护盾裂隙往里钻，
每一缕灰黑雾气触碰到机甲外壳，都会激起刺目的蓝焰，那是太极核心在强行中和腐蚀能量。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腐蚀的腥甜与青铜焦味，蓝焰的面积越来越小，
就像被逐渐掐灭的烛火，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玄风子，再调二十个百分点的阳脉能量到外层！”
他的左手在操作台上翻飞，指甲几乎要掐进金属面板，
“阴阳双流的交汇点后移三十度，试试能不能形成双重太极环！”
玄风子的衣袂被警报红光染成血色，投影都在微微扭曲，
“强行引导能量逆流，可能导致驱动轴熔毁，机甲会失去机动能力！”
“熔毁总比城寨被锈蚀之触啃成废铁好！”
陆子墨咬着后槽牙，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砸在操控台上。
父母“保护好机械火种”的遗言突然在耳边炸开，
三年前他们被锈雾吞噬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猛地咬紧牙关，将翻涌的情绪死死钉进心底，
“执行指令！城寨不能再没了！”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机甲双肩的青铜涡轮突然倒转，
一股灼热的能量顺着操控台窜上陆子墨的手臂。
他感到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太阳穴，神经刺痛得几乎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但视野里的护盾裂痕竟真的减缓了蔓延速度，两层交叠的太极环在机体外旋转，
泛着温润的金光，将部分锈雾反弹向天空，撞在厚重的阴云上，发出沉闷的炸响。
“奏效了！”
他低声一喝，紧握的拳头掐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没等松口气，玄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从来未有的急促，
“检测到异常频率！1200兆赫波动，和之前古神低语的谐波结构高度吻合！正在穿透护盾！”
陆子墨瞳孔骤然一缩。
他见过古神低语的波形图，那是扭曲的螺旋，
像某种有意识的生物在黑暗里蠕动，
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可此刻全息屏上的曲线，却呈现出规则的正弦波，
波峰波谷间跳动着细碎的星点，竟没有丝毫攻击性。
“能解析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正在同步……，信号太复杂！”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变得透明，像随时会消散一样，
“初步判定不是攻击信号！更像是某种验证协议？
如果能匹配这段频率，或许能直接干扰锈蚀风暴的核心逻辑！”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苏晚晴的惊呼，盖不住难以置信的狂喜，
“子墨！共鸣器充能完成了！青铜穹顶的铭文被激活了！”
陆子墨转头看向城寨方向。
透过被锈雾染灰的观测窗，他看见城防中枢的青铜穹顶泛着璀璨的金光，
铭文顺着穹顶纹路流淌，映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苏晚晴正站在穹顶中央，怀里紧紧抱着那台青铜共鸣器，
就是她之前和老工匠们一起修复的，
此刻共鸣器的“震心”处，金光突突跳动，像一颗鲜活的心脏。
她的发丝被共鸣器激起的气浪掀得乱飞，
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却死死咬着牙，
左手按在“震心”上，右手握着祖传的青铜铸造锤，
每一下敲击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
嘴角的血沫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刻满古篆的机壳上。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喘息，却透着一股韧劲，
“青铜有灵，用铸造时的真气唤醒它们，整个城寨的齿轮都会跟着共振！你看！”
陆子墨顺着她的话望去，果然看见城寨四角的青铜齿轮开始转动，
从最慢的“岁轮”到最精密的“刻漏齿”，
所有金属部件都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声波像无形的手，死死托住了正在崩塌的太极护盾。
“墨哥！有发现！”
通讯器里突然插进青鳞急促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楚离歌眉心的紫黑纹路，在跟着齿轮共振！
我试着用青铜碎片靠近，纹路反应更剧烈了，
是不是能借这个机会，把她体内的能量剥离出来？”
陆子墨心中一动，刚要回应，就感觉驾驶舱的金属地板在剧烈震动。
那是城寨齿轮群的共振通过地面传来的，顺着他的腿骨窜进脊椎，
竟意外中和了核心能量逆流带来的刺痛，让眼前的发黑感消散了不少。
他瞬间明白苏晚晴说的“传承是火种”是什么意思，
那些被祖辈亲手打磨过的齿轮，那些刻在青铜上的铭文，
此刻正用最原始、最坚韧的方式，替他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玄风子，解析进度怎么样了？”
他对着系统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玄风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雀跃，数据流在全息屏上快速滚动，
“讯息内容确认：变量未被淘汰，筛选仍在进行！”
陆子墨的动作猛地顿住。
三个月前在洛阳倒悬巷找到的《墨子非攻卷》残页，
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上面记载着古神实验日志，字迹斑驳却刺眼：
“人类，乃未完成之机械变量。”
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所谓的“清理程序”根本不是灭绝，而是筛选！
古神一直在观察，齿轮巨兽的核心碎片、观测者的腐蚀指令，都是测试，
测试他们能不能理解古神的科技逻辑，能不能掌握青铜与机械的规律。
“所以它之前停滞，是在等验证结果？”
他抬眼盯着天空中逐渐显形的锈蚀观测者，那道半透明的身影裹着锈蚀长袍，
青铜眼瞳里，正流转着和全息屏上相同的正弦波，
“齿轮巨兽的核心碎片，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可以尝试同步频率了！”
玄风子的投影重新凝实，语气急促，
“需要你手动调整核心输出，误差不能超过001，否则会触发反向腐蚀！”
陆子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噪音，
“咚，咚，咚”，沉稳而有力，和共鸣器的震动频率完美重合。
左手搭在“频率调节”的旋钮上，指尖稳得可怕，只有指节泛白暴露了他的紧绷。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晚晴时的场景，
她蹲在废墟里，用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一块青铜残片，阳光洒在她脸上，她说：
“这些纹路里藏着老祖宗的智慧，只要有人记得，就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