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坊的晨雾里，韩烈的皮靴碾过满地锈蚀齿轮，每一步都伴着细碎的咯吱声。
他摸了摸腰间的旧布，那是娘临终前缝的擦枪布，边角还沾着当年的锈渍，
指尖蹭过布料时，心里莫名发紧。
长矛尖扫过墙角半具机械犬残骸，那东西突然抽搐两下，
暗紫色锈水从断颈处淌出来，
这锈水和三日前巡逻时在废车底看到的残躯，流的是同一种颜色。
“出来吧。”
他把长矛往地上一杵，金属杆撞出闷响，
“老子能闻见你身上的锈味。”
回应他的是头顶传来的金属扭曲声。
韩烈抬头的瞬间，整面天花板轰然坍塌，
锈迹斑斑的巨型齿轮裹着尘雾砸下。
他就地翻滚，长矛挑开一片飞旋的锯齿，
余光瞥见阴影里立起的轮廓，那轮廓对应的东西足有五丈高，
关节处插着半截火车轨道，胸腔嵌着跳动的暗紫核心，
骨节纹路竟和的残躯一模一样。
“这残躯竟能拼成巨人？净化局是在批量造杀器！”
韩烈抹了把脸上的灰，喉咙发紧。
陆子墨说过这玩意儿能变形，可当机械臂突然裂开，
露出七根布满倒刺的青铜骨节时，他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这纹路，和苏晚晴修复的浑天仪残片刻痕分毫不差。
巨人发出刺耳尖啸，骨节骤然暴长直取咽喉。
韩烈矮身躲过，长矛横扫击在骨节中段，
却像戳进烂泥里，只见金属表面泛起诡异波纹，
竟吸走了所有力道。
“操！”
他骂着后退，靴跟踢到个铁盒，是半箱宋清越试验失败的火药包。
就在这时，韩烈刚要应声，通讯器突然传来宋清越的吼声：
“墨哥！我用震荡弹的频率干扰巨人核心，韩队你趁机炸节点！
这频率我调了三回，准能卡住它的神经链！”
韩烈刚要应声，余光突然瞥见前方阴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另一个自己”。
这时，假韩烈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说道：
“你娘临终前说，让你找个安稳地方种地，别再跟这些铁疙瘩拼命。”
韩烈的瞳孔骤缩。
娘的声音还在耳边绕，当年他背着娘往城寨跑，
最后只能把她藏在废弃粮仓，如今连唯一的念想都要被假货玷污。
韩烈怒喝一声：
“闭嘴！”
他暴喝一声，长矛狠狠扎进假韩烈胸口。
金属撞击声中，那身影化作漫天锈粉，
巨人的核心却因此晃了晃。
韩烈抓住机会扑向巨人腿根，那里有块颜色稍浅的锈斑，
是他刚才观察到的能量节点。
“去死！”
他撕开火药包引线，将炸包死死按在锈斑上。
巨人发出垂死尖啸，机械臂疯狂砸向地面。
韩烈被气浪掀飞，撞在坍塌的砖墙上，就在眼前发黑的前一刻，
他竟好像看见苏晚晴的铸造坊还亮着，和昨晚巡逻时看到的一样暖。
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等这事了了，得让陆子墨把寨墙砖换成玄铁混铸的，
别再让兄弟们无险可守……
与此同时，指挥台的警报灯在正午时分突然炸响。
陆子墨正攥着太极核心调试参数，手一抖，核心在桌面滚出半圈，
古神符号上的眼睛似乎眨了眨。
这时，通讯兵的焦急地传来信息：
“韩队……失联了。”
通讯兵继续道，
“废工坊方向检测到剧烈能量波动，热成像显示……
没有生命体征！”
陆子墨的指节捏得发白，掌心的太极核心烫得像韩烈刚握过的长矛。
昨夜韩烈巡逻时，曾在指挥台多站了会儿，盯着苏晚晴铸造坊的灯火说：
“那丫头铸青铜时，像在给孩子织毛衣。”
当时只当是粗人说的傻话，现在却觉得那话烫得慌。
“墨哥！”
宋清越举着望远镜跑过来，脸上的火药灰蹭得更花，
“震荡弹频率锁定成功！专克锈蚀孢子！
对了，干扰塔定位还缺组数据，韩队之前记的残躯能量频率能补！
他上次巡逻还跟我念叨，说残躯的频率比普通锈蚀高12赫兹……。”
可是话还没说完，宋清越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攥紧手里的震荡弹碎片，那上面还留着韩烈帮他刻的频率标记，
三日前调试时，韩烈怕他记混，特意用匕首划了道浅痕。
此时，通讯器里宋清越的呼吸声突然变重，
像被锈味呛住似的，指尖反复摩挲那道浅痕，连指节都泛了白。
陆子墨没接话，抓起外套往外走。
路过苏晚晴的铸造坊时顿了顿，
他看到门虚掩着，推开门，
苏晚晴的锤声正砸在太极铜胚上，
汗湿的碎发粘在额角，
面前的铜胚已隐约显出阴阳鱼轮廓。
“我听见警报了。”
她没抬头，锤尖精准落在铜胚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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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烈的事……我很难过。”
陆子墨听后喉咙发紧。
他知道苏晚晴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上回她爹被锈蚀兽拖走时，也是这样咬着牙敲了三天青铜。
他伸手摸了摸那半成型的太极镜面，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口：
“晚晴，能加个共鸣槽吗？我想让它能实时反馈能量流动。”
苏晚晴立刻回应：
“早备好了。”
“你改良核心需要数据，我就给你铸面能说话的镜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终端弹倒计时了，韩烈守住的不仅是寨门，更是我们选青铜文明的时间。”
陆子墨这才注意到，终端屏幕上
【“文明抉择”模式倒计时：10小时03分】
红字正闪着光。
陈茹仕是在废工坊废墟里找到那只机甲手套的。
她蹲在瓦砾堆前，指尖刚碰到染血的皮质，
额间的青铜印记突然发烫，紧接着耳边响起蜂鸣般的嗡响，
那些被锈蚀覆盖的齿轮、断矛、碎甲片竟都开始“说话”，
有的在喊“清理”，有的在哼古老的铸铜号子，
最清晰的是个低沉的声音：
“倒悬巷铜雀台第三根廊柱，逆时针转三圈。
就在这时，陆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茹？”
她慌忙擦了擦眼角，把手套递过去：
“韩队的。”
陆子墨接过手套的瞬间，指尖触到掌心残留的温度，
突然抬头对陈茹仕沉声道：
“把刚才听到的坐标记下来，和太极核心的古神符号对应，
这是我们找《墨子非攻卷》的关键，别漏一个字。”
陈茹仕听后连忙掏出炭笔，在甲片内侧飞快刻画，
青铜印记的余温还在指尖烧着，像在印证线索的分量。
“墨哥！寨门有异常！”
通讯兵突然跑过来，
“检测到黑鸦信号！和上次东厢房那只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寨门方向传来“嘎”的一声鸦鸣。
众人抬头，黑鸦正蹲在门梁上，墨色羽毛泛着冷光。
它翅膀扫过韩烈遗落的长矛，羽毛沾的暗紫锈粉与巨人核心同色，
它随后歪了歪头，开口时竟是人声：
“浑天仪的钥匙，在《墨子非攻卷》里。
想找的话，得用最珍贵的东西换。”
陆子墨望着废墟里露出的半截长矛尖，那里还粘着韩烈的血。
陆子墨摸了摸胸前的太极核心，温度比以往更灼人。
“我换。”他说。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子墨站在废墟前，韩烈的手套被他握得发烫。
远处传来苏晚晴的锤击声，宋清越在调试炮台时偶尔顿住，
他总忍不住摸震荡弹碎片上的浅痕，韩烈的力道还在；
与此同时，陈茹仕对着青铜残片喃喃自语，
指尖反复摩挲记下的坐标，像在确认每一笔都是真的。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首破破烂烂却滚烫的歌。
“我们不会停下脚步。”
他转身对众人说，目光扫过每张还带着泪痕的脸，
“太极之道，不止是守护，更是前行。”
这时，风卷着铁锈味掠过废墟，某块压在瓦砾下的金属突然发出轻响。
那是韩烈的机甲护腕，这护腕表面的锈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
【赠子墨，等太平之后，共饮寨前酒。】
陆子墨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心里突然清明：
太平就是守住青铜的温度，不让韩烈这样的人白死。
就在这时，护腕纹路突然与掌心太极核心微微共振，
古神符号的光也跟着跳了跳，像韩烈在轻轻应和。
苏晚晴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块擦过防蚀剂的布，布角还沾着铜屑：
“阿爷说青铜能扛雷，像韩烈能扛住锈蚀，
而我们选青铜文明，就是选不被吞噬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