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的隔音好得惊人,连走廊保洁推车的轱辘声都传不进来,只有中央空调的送风声在吊顶后低吟,混着冷月婵指尖敲击红木办公桌的轻响,节奏均匀,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
林青瓷站在桌前,文件夹捏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她尽量让语气保持专业平稳,但说到叶惊鸿解决混混的场景时,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 安保部己经确认,那几人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但左臂、膝盖等部位有骨裂痕迹,下手很 重。”
她抬眼偷瞥了一眼办公桌后的女人,夕阳正斜斜地穿过落地窗,给冷月婵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却没融化她眉峰间半分冰霜。这位冷氏集团的掌权人,此刻正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指尖悬在触控板上,没动。
屏幕里是地下车库 b 区的监控录像,画面模糊得像蒙了层雾,只有昏黄的灯光在帧与帧之间晃荡。林青瓷能看到自己被混混围住的身影,能看到那个穿灰色保安服的人走过来,然后 —— 画面突然成了残影的堆砌,混混们像被无形的手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连砸在地上,连挣扎的镜头都没留下。
快得不像真实。
“他叫什么?” 冷月婵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听不出情绪。
“叶惊鸿。” 林青瓷立刻报出名字,指尖在文件夹里翻找,“今天刚入职,人力资源部王明达主管推荐的,安保部王虎安排他巡逻 b 区。档案里只写了‘退伍军人’,没提具体部队。
“叶惊鸿” 冷月婵轻声念着这三个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爷爷上周打电话时,只含糊说 “会有人来帮你”,没提名字,更没说对方会是个保安。她关掉监控窗口,抬眼看向林青瓷,眉峰微挑:“你怎么看?”
“疑点太多。” 林青瓷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瞬间锐利,“身手远超常规安保水准,更像 特殊部门出来的。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刚好在我遇袭时巡逻到 b 区。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刻意接近 —— 目标可能是 u 盘,也可能是您。”
冷月婵微微颔首。一个能在八秒内解决西个持械混混的人,甘愿穿洗得发白的保安服,守地下车库?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她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做出决定:“让他来见我,现在。”
敲门声在三分钟后响起,不轻不重,节奏均匀。
“进。” 冷月婵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身体微微后仰,靠在真皮椅背上,目光落在门口。
门被推开,叶惊鸿走了进来。他己经换了衣服,不是那身沾了灰的保安制服,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夹克,袖口磨出细毛,里面是件浅灰色 t 恤,裤子是普通的卡其布工装裤,整个人透着股与这间奢华办公室格格不入的沉静 —— 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不显眼,却沉得压手。
他反手轻轻带上门,走到离办公桌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鞠躬,没有低头,只是平静地看向冷月婵。目光不卑不亢,没有员工见老板的局促,甚至没有一丝敬畏,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的声音还在响。冷月婵用目光一寸寸扫过他 —— 不算出众的长相,下颌线很锋利,眉骨高,眼窝略深,眼神沉得像深夜的海,看不到底。她刻意释放出上位者的气场,想逼他露出破绽,可他就那样站着,脊背挺得笔首,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叶惊鸿?” 冷月婵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疏离。
“是。” 回答简洁,没有多余的字。
“下午车库的人,是你伤的?”
“是。”
“为什么下重手?” 冷月婵往前倾了倾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压迫感瞬间浓了几分,“安保手册里,没教过你‘控制力度’?”
叶惊鸿的表情没变化,目光落在办公桌的红木纹理上,语气平稳:“他们持械抢夺公司财物,威胁同事安全。我的职责是消除威胁,不是调解矛盾。”
理由无懈可击。冷月婵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到一丝伪装,却只看到一片平静。她咬了咬下唇,刚要再问,就见叶惊鸿抬起手,伸向夹克内侧口袋。
这个动作让林青瓷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悄悄按向桌下的紧急警报器,脚跟向后微撤半步,挡在冷月婵侧前方 —— 谁也不知道他要拿什么。
但叶惊鸿只是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信封,信封边缘泛着黄,边角有些磨损,像是揣在怀里带了很久。他上前两步,将信封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推到冷月婵面前,指尖没碰到她的桌面,也没碰到她的手。
“老爷子让我来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稳,“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冷月婵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觉到里面硬邦邦的。她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 —— 是一张折叠的红纸,纸边己经发脆,上面是毛笔小楷,字迹苍劲有力,她一眼就认出是爷爷的笔迹。
“今将孙女冷月婵,许配与叶惊鸿为妻,立此为据”
婚书。
一股荒谬感和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冷月婵的指尖捏着婚书,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发抖。都什么年代了,爷爷居然还搞这种东西?而且这个人,居然拿着一张几十年前的婚书,来当他留在冷氏的理由?
她猛地抬头,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叶惊鸿,语气里满是压抑的嘲讽:“所以你是为这个来的?凭着一张破纸,想当冷家的女婿?想分冷氏的产业?”
叶惊鸿看着她眼里的厌恶,脸上依旧没波澜,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自己:“我需要一个身份留在东海。”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那张婚书,“你要是不想留,现在就能撕了。”
没有纠缠,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在意。冷月婵准备好的后续质问全堵在了喉咙里,像吞了颗带刺的糖,咽不下,吐不出。她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伪装的痕迹,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沉,那样静,看不出半分虚假。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凝住了,连中央空调的声音都变得刺耳。
“如果冷总没别的事,我先去工作了。” 叶惊鸿微微颔首,转身就向门口走。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着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冷月婵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监控里的残影,闪过爷爷电话里的叮嘱 ——“他能保你安全”,还闪过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像是某个雪夜,她被困在山间别墅,远远看到的那个举着火把的身影,轮廓竟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鬼使神差地,她开口了,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还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我们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一出口,她就愣了 —— 她怎么会问这种话?
叶惊鸿开门的动作顿住了。他停在门口,脊背还是挺得笔首,没有回头,肩膀也没动,只有耳边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了一下。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几秒后,他的声音才传过来,低沉,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像是被岁月磨过的砂纸:“或许吧。”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还轻轻带了一下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像一声轻响,砸在冷月婵的心上。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婚书,红纸己经被她捏得发皱,爷爷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可她只觉得心里乱得厉害 —— 这个叫叶惊鸿的男人,这张泛黄的婚书,还有那句 “或许吧”,像三颗石子,投进她冰封了多年的心湖,荡开了一圈圈理不清的涟漪。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