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的新法练兵渐有成效,五十名新兵不仅队列齐整,轮射时火力连绵不绝,连夜间摸哨也练得有模有样,惹得亲军营其他队伍纷纷侧目。罗哨官虽依旧不苟言笑,看向赵烈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认可。
这日清晨,训练刚歇,一个亲兵匆匆跑来,脸色凝重:“赵文书,曾大人请你去中军帐,有要事。”
赵烈心中一动,跟着亲兵快步赶往大帐。帐内气氛压抑,曾国藩坐在案后,眉头紧锁,面前摆着几截断箭——箭头漆黑,明显淬了毒。
“昨日派去侦察的小队,在雨花亭附近遭了伏击。”曾国藩声音低沉,“十个人,只跑回来两个,还中了毒箭,现在昏迷不醒。”
赵烈拿起断箭细看,箭头的毒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太平军怎么会知道侦察小队的路线?”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曾国藩沉声道,“路线是临时决定的,除了几个核心将领,只有负责传达命令的亲兵知道。”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军中恐怕有内奸。”
赵烈心中一凛。奸细是军中大忌,轻则泄露军情,重则导致全军覆没。
“大人打算如何查?”
“己经把当日接触过命令的人都圈了起来,共十五个,有亲兵,有文书,还有两个伙夫。”曾国藩道,“但他们都咬死不认,用了刑也没结果。我听说你心思细,想让你去审一审。”
赵烈略一沉吟,点头应下:“属下试试。”
审讯设在一间空置的帐篷里,十五个嫌疑人被分开关押。赵烈没有急着提审,而是先让人取来他们的卷宗,仔细查看每个人的籍贯、入伍时间、平日表现。
“这个人有点可疑。”赵烈指着卷宗上一个叫刘二的伙夫,“他三个月前才入伍,据说是逃难来的,可卷宗里没写他老家具体在哪。”
罗哨官凑过来看了看:“伙夫里多是流民,查不清底细也正常。”
“但他上个月领饷时,说要寄钱回家,却报了个广西的地址。”赵烈指着卷宗上的记录,“太平军主力多是广西人,这未免太巧了。”
他决定先审刘二。
刘二被带进来时,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看起来十分紧张。
“姓名,籍贯,入伍时间。”赵烈声音平淡,没有用刑具,也没有厉声呵斥。
刘二哆哆嗦嗦地答了,和卷宗上的记录一致。
“昨日你在做什么?”
“在在伙房烧火,好多人都能作证。”刘二赶紧道。
赵烈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你老家是广西金田村的吧?我前几日听一个太平军俘虏说,金田村有个刘老栓,儿子三年前跟着太平军走了,不知是不是你?”
这话是赵烈编的,他只是想试探刘二的反应。
果然,刘二的肩膀猛地一颤,抬头时眼神慌乱:“不不是,小人老家是广西平南的,不是金田的。”
“哦?平南?”赵烈笑了笑,“平南去年遭了水灾,颗粒无收,你寄钱回去,家里人能收到吗?”
刘二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现代审讯技巧中,“信息压迫”和“细节试探”是常用手段,利用对方的知识盲区制造破绽,比刑讯逼供更有效。
“你不用怕。”赵烈放缓语气,“只要你说实话,把同党供出来,我可以求大人饶你一命。若顽抗到底,按军法,通敌者凌迟处死,你家人也会受牵连。”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刘二的心理防线。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我招!我招!是太平军的旅帅逼我的!他说我若不帮着传递消息,就杀了我在老家的妻儿”
根据刘二的供词,军中还有三个奸细,都是他同乡,负责传递军情,昨日的伏击正是他们用暗号通知的太平军。
“他们约定,今晚三更在西营门放三只孔明灯为号,太平军会派五百人夜袭,里应外合夺寨门。”刘二哭着说出了最后的计划。
赵烈立刻将情况报给曾国藩。曾国藩当机立断:“将计就计!让刘二按约定放灯,却在西营门设下埋伏!”
入夜,湘军营地一片寂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夜袭毫无察觉。西营门附近,赵烈带着亲军营的两百精兵,埋伏在预先挖好的壕沟里,鸟枪上膛,短刀出鞘,屏声静气。
三更时分,三只孔明灯果然从营中升起,在夜空中格外醒目。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五百名太平军士兵猫着腰,借着月色朝西营门摸来,领头的正是刘二供出的那个旅帅。
“放!”
随着赵烈一声令下,壕沟里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湘军士兵,鸟枪齐鸣,铅弹像雨点般射向太平军。
太平军猝不及防,前排瞬间倒下一片。那旅帅又惊又怒,知道中了计,吼道:“撤退!快撤退!”
可己经晚了。赵烈早让人在退路两侧的树林里堆满了干柴,此时点燃,火光冲天,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杀!”
湘军士兵从壕沟里冲出,刀光剑影在火光中闪烁。赵烈带着新兵们组成小阵,轮射与刺杀交替,配合默契,竟是丝毫不输老兵。
激战一个时辰,太平军被分割包围,死伤惨重。那旅帅想拼死突围,被赵烈一枪托砸中脑袋,活捉了去。
清点战果时,共歼敌三百余人,俘虏八十多,湘军仅伤亡二十余人。
曾国藩看着缴获的太平军旗帜和武器,对赵烈赞不绝口:“好小子!不仅能识破奸细,还能设下如此周密的埋伏,真是难得的将才!”
赵烈道:“全靠大人信任,属下只是尽力而为。”
“那三个同党呢?”
“己经拿下了,连同刘二一起,按军法处置。”
曾国藩点点头,目光望向营外的夜空,语气沉重:“太平军奸细能混进亲军营,可见防备还是疏漏。赵烈,往后亲军营的防务,你也多费心。”
“属下遵命!”
这一夜,西营门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士兵们看着堆积如山的太平军尸体,再看向赵烈的眼神,己充满了敬畏。这个年纪轻轻的文书,不仅练兵有一套,打仗更是厉害,连奸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赵烈站在寨墙上,望着远处太平军营地的方向,心中却无半分轻松。这只是一次小胜,太平军的主力仍在,湘军的隐患也未除。但他知道,自己又往前迈了一步——从一个求生的新兵,到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这条路,他正用血汗和智慧,一步步踏实。
夜风渐凉,带着硝烟的味道。赵烈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