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判官殿。
崔判官感觉自己的魂体都快要裂开了。
往日里庄严肃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回响的大殿，此刻喧闹得如同阳间的菜市场。
“这份卷宗是我的！上面这个叫李四的，是我老家隔壁村的，我先看到的！”一个负责籍贯核对的判官小吏，死死抱着一卷新送来的竹简。
“放屁！这卷宗是送到我案头的，按流程就该我先审！你给我撒手！”另一个负责业报核算的判官，涨红了脸，用力拉扯著竹简的另一头。
“什么你的我的！现在是讲流程的时候吗？现在讲的是手速！林老板的活动，谁先拿到新鬼信息，谁就是爷！”
崔判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这些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连走路都恨不得用尺子量著步子的属下，现在为了一个新死鬼魂的个人信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原因无他。
新鬼的信息，就意味着一个潜在的“关注名额”。
一个名额，就是一次砍价的机会。
一次机会，就可能砍掉几百点功德。
在价值近十万功德的【iphoax灵体纪念版】面前，什么同僚情谊，什么规章制度，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都给我住手！”崔判官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喝。
神力激荡，两个争抢的判官小吏手一软，竹简“啪”地掉在地上。
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鬼神都低着头，不敢与崔判官对视，但那躁动不安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崔判官看着这满地狼藉，心中一阵无力。
他自己何尝不是心痒难耐？
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跟这些下属去抢。
可眼看着牛头、马面那些外勤，功德价格刷刷地往下掉，他这心里，也急啊！
阳间，某三甲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黑无常范无救和白无常谢必安，破天荒地没有直接进去勾魂。
两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活脱脱两个阳间的社会精英。
范无救看了一眼自己活动页面上，已经被砍到【88888】的功德数字，有些不耐烦。
“老七，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这icu里躺着的十几个，一个个都吊著口气，就是不咽下去，咱们的kpi，不，咱们的手机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谢必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墨镜，动作优雅。
“稍安勿躁。地府的规矩，阳寿未尽，不可强取。我们是执法者，更要以身作则。”
范无救撇了撇嘴：“都什么时候了还作则？你看牛头那厮，已经砍到八万以下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谢必安沉吟片刻，似乎也觉得有道理。
他扶了扶墨镜，向前一步，身体穿过墙壁，将脑袋探进了icu病房里。
病房内，各种仪器滴滴作响，十几个病人身上插满了管子，生命体征微弱。
谢必安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只有将死之魂才能听到的声音，温和地开口：
“各位老铁，各位家人们。
“阳寿已尽的就别硬撑著了，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亲人，但尘缘已了，强留无益。”
“早死早超生，现在下来，还能赶上地府第一届高科技产品体验活动。”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帮我谢必安砍一刀，我保你们下辈子，生在江州二环内。”
范无救在外面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下一秒，icu病房内，一台心电监护仪，发出“滴——”的一声长鸣。
一个护士惊呼起来：“医生！13床的病人，心跳停了！”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长鸣声，在病房内接连响起。
“15床也没了！”
“18床也”
范无救的手机，瞬间被一连串的【砍价成功】提示刷屏。
他看着自己那飞速下降的功德数字，再看看身旁云淡风轻收回脑袋的谢必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奈何桥头。
孟婆的生意，今天也遇到了点小麻烦。
她面前排著长长的队，但没有一个鬼魂敢上前喝汤。
因为今天的孟婆汤，摊位前立了块新的牌子。
【喝汤前，请先扫码关注‘往生直达小店’。】
一个刚被鬼差押过来的书生鬼魂，满脸不忿：“婆婆，自古以来，喝孟婆汤，忘前尘事，乃是天道轮回之定数。您怎能强加条件，以此要挟？”
孟婆眼皮都没抬一下，用汤勺搅了搅锅里浑浊的汤水。
“定数？现在最大的定数，就是林老板的iphone18。老婆子我也想体验一下阳间的高科技，不行吗？”
她舀起一勺汤，在书生鬼魂面前晃了晃。
“关注，这碗汤清甜可口，包你忘得干干净净。”
说著，她又从旁边另一个锅里，舀起一勺黑漆漆，散发著古怪气味的液体。
“不关注，这碗是黄连特供版，三倍苦涩，保证你苦到下一辈子都记得我。”
书生鬼魂的魂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碗黄连特供版，又看了看后面排著队的，无数双催促的眼睛，最终屈辱地，用神识扫了那个码。
【恭喜您成功邀请新鬼‘王浩才’关注本小店，获得一次砍价机会！】
孟婆的脸上，露出了菊花般的笑意。
这股疯狂的内卷之风，甚至吹到了那些沉寂了千百年的古老角落。
一处位于深山老林，规格极高的古代将军墓里。
“砰！”
一口厚重的楠木棺材板，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一个身穿残破铠甲，煞气冲天的将军鬼魂，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看着墓室里那一排排陪葬的子孙棺椁，发出一声怒吼。
“都起来！都他娘的别睡了！”
“老子死了八百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
“全都给老子起来！帮老祖宗砍功德！谁砍得多，回头我让他先投胎！”
一时间，整个古墓群里，棺材板乱飞，一个个睡眼惺忪的鬼魂，被他们狂热的老祖宗，从沉睡中薅了出来，一脸懵逼地被逼着关注了【往生直达小店】。
整个地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乱了套。
工作？职责？kpi？
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有鬼神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新鬼！
砍功德！
拿手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夜，正悠闲地坐在自家别墅的阳台上，品著刚泡好的大红袍。
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往生直达】的后台数据，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刷新。
他的个人功德钱包里，原本只剩下五千八百点功德。
而现在，这个数字的后面，已经又多了一位数，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上跳动。
五万。
六万。
七万。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发布了一个活动。
然后，整个地府，数以亿万计的鬼神，都成了他最忠诚，最卖力的“地推团队”。
他们疯狂地为他拉来新用户，拓展市场，而他只需要坐在家里，看着功德入账。
这已经不是商业奇迹了。
这是神迹。
由他亲手创造的神迹。
然而，就在林夜享受着这丰收的喜悦时，他放在一旁的【地府内部交流群】专用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从未有过的尖锐警报声。
那是一道血红色的，由崔判官以最高神力许可权发出的紧急密函。
【十万火急！黄泉路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