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千余名二龙山精锐,如狼似虎,将那两千多名降兵,一个个反绑了双手,用长索串起,如同牵羊一般,驱赶着,浩浩荡荡,朝着清风镇而去。
这,是一条何等屈辱的归途!
想那韩滔、彭玘四将,出征之时,何等“意气风发”,只道是奇功一件,富贵在即。却不曾想,短短三日,便成了这般盔歪甲斜、五花大绑的阶下之囚!
他们低垂著头,任由那冰冷的秋雨,混著脸上的血污和泥水,流淌下来。
那心中的悔恨、羞耻与恐惧,早已将他们那点可怜的“功名梦”,彻底淹没!
待这支狼狈不堪的俘虏队伍,被押解回清风镇广场之时,早已是月上中天。
只是,这广场之上,却非一片沉寂。
只见那高高的旗杆之上,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正被牛筋绳吊在半空,如同风干的腊肉一般,在寒风中,微微晃荡。
不是那“黑旋风”李逵,又是何人?
这黑厮,被鲁智深一禅杖打折了腿骨,又被绑在此处,饿了两日,晒了一天,早已是口干舌燥,声嘶力竭。
他那身黑皮,被风吹日晒,竟泛起了一层白霜,形容枯藁,狼狈不堪。
他正迷迷糊糊,忽听得广场之上一片大乱,铁甲碰撞,脚步嘈杂。
李逵猛地睁开那双环眼,借着火光,定睛一看!
只见广场之上,竟涌入了大批的梁山军士!而走在最前方的,不正是韩滔、彭玘、宣赞、郝思文那四个鸟人?!
“哈哈哈哈!”
李逵见状,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境,只当是宋江哥哥的大军杀到,是来救他的援兵!他顿时精神大振,用那破锣般的嗓子,疯狂地嘶吼起来:
“韩滔!彭玘!你们这几个直娘贼的!来得怎地这般迟!快!快放你家铁牛爷爷下来!随俺杀出去,踏平了这鸟山!将那武松、鲁智深两个贼秃驴,都给俺剁成肉酱!!”
他兀自在那里狂呼酣战,却没看清,韩滔四人,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他们,亦是五花大绑,盔甲尽失,被二龙山的士兵,用枪尖抵著后心,如同牲口一般,推搡到了广场中央!
李逵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那双牛眼,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们”
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与滔天的愤怒!
他本就性如烈火,此刻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他也不管自己是阶下囚,竟指著那四个同为阶下囚的“同袍”,破口大骂起来:
“废物!一群废物点心!”
“直娘贼的!四个打一个,还被人生擒了?!两千多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宋江哥哥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连来救你家爷爷都办不到!呸!一群孬种!懦夫!还不如趁早抹了脖子,省得丢人现眼!”
这黑厮,骂得是口沫横飞,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韩滔、彭玘四将,本就兵败被俘,羞愧难当。此刻,又被这黑厮,当着数千军民的面,如此指著鼻子辱骂,更是羞愤欲绝!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却又无言反驳!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
“住口!”
一声冰冷的暴喝,如同炸雷,猛地压过了李逵的咒骂!
只见杨志,面沉似水,从俘虏队伍的后方,缓缓踱步而来。
他本就对这李逵夜袭清风镇、残害百姓的行径,鄙夷至极,恨不得当场将其剐了。此刻,又见他竟在此地,辱骂同为降将的韩滔等人,那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李逵见是杨志,非但不惧,反倒把脖子一梗,骂得更凶:“呸!你这青面畜生!杨家将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背主求荣的狗贼!有本事便砍了俺!在此充什么好汉?!”
杨志闻言,那张青脸上,猛地一抽!
他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冲到旗杆之下!
李逵见他过来,还待再骂!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巨响,在死寂的广场上,骤然响起!
杨志竟是抡圆了巴掌,使出了平生的力气,狠狠一记“大耳光子”,抽在了李逵那张黑脸之上!
“啪!啪!啪!啪!”
杨志也不答话,就这么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十几个耳光!直打得李逵是眼冒金星,满口黑血乱喷,几颗槽牙,混著血沫,都飞了出来!
那黑厮,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打,彻底扇懵了!口中“呜呜”作响,再也骂不出半个字来!
“你这黑厮!”
杨志打得是手掌发麻,这才停下,指著那如同死狗一般的李逵,厉声喝骂:
“你且看你做的好事!”他一指四周那残破的街道,“残害百姓,是为‘好汉’?!此处皆是手无寸铁之良民,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得如此毒手!”
他又一指那满脸羞愧的韩滔四将:“辱骂同袍,是为‘忠义’?!他们纵有千般不是,也曾与你同桌饮酒!如今同为阶下之囚,你竟如此落井下石!”
“似你这等不分善恶、不辨黑白、只知一味蛮干的畜生!也配谈‘哥哥’二字?!”
“我且留你一条狗命,是总教头仁慈!”杨志眼中杀机爆射,“再敢聒噪一声,杨某,便先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好一个青面兽发威!
这一番连打带骂,直骂得李逵是口不能言;直骂得那韩滔、彭玘四将,是无地自容!
他们看着李逵的惨状,又看看杨志那鄙夷的眼神,心中,羞愧、悔恨、怨毒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是啊他们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杨志不再理会这几个失魂落魄的降将,他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污,对着亲兵冷冷下令:
“来人!将这黑厮,给我绑回去!和这四个,关一处!”
“让他们‘故人’,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