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草木凋零。我的书城 已发布罪欣漳劫
一场秋雨过后,二龙山的气温骤然下降,山谷间终日弥漫着驱之不散的寒湿雾气。
百姓们早已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军营的炉火也烧得更旺了些。
然而,伴随着这场降温而来的,并非瑞雪丰年的预兆,而是一个无形的、恐怖的幽灵。
起初,只是几个在山间巡逻的士卒,感到一阵阵地畏寒发热。他们以为只是偶感风寒,并未在意,喝了些姜汤,便继续当值。
但仅仅过了两日,情况便急转直下!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
高烧不退,浑身酸痛无力,剧烈地咳嗽,甚至有人咳出了血丝!病倒的人,从最初的几个,迅速蔓延到了几十个,上百个!
恐慌,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整座山寨。
医营之内,早已是人满为患。
安道全和他那几十个刚刚学了些皮毛的医护兵,忙得脚不沾地。
一碗碗滚烫的汤药被送入病患口中,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先生,这这究竟是什么病?”一名年轻的医护兵,看着担架上一个刚刚停止呼吸的年轻士卒,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士卒前几日还在校场上龙腾虎虎,如今,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安道全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仔细地检查著死者的口鼻和皮肤,又翻看了他的眼睑,良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此非寻常伤寒。其来势之凶猛,传播之迅捷,老夫行医数十年,闻所未闻!”
他站起身,走到院中,看着那一个个躺在草席上痛苦呻吟的病患,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虽有神医之名,却非神仙。
面对这种大规模的烈性传染病,他那点医术,就如同想要扑灭山火的一瓢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快!快去禀报总教头!”安道全对着身旁的助手,急切地说道,“此病,恐有大疫之兆!必须立刻将所有病患,与健康之人隔离开来!否则,不出十日,全山上下,都将沦陷!”
消息,火速传到了军政堂。
武松听完安道全的禀报和判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达了一连串在这个时代看来,近乎“冷酷无情”的命令!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即刻起,封锁医营!所有病患,不得离开半步!所有医护人员,吃住皆在营内,不得与外人接触!”
“另,在山寨下风口处,再设一座隔离营!将所有与病患有过接触之人,无论有无症状,全部迁入,隔离观察十日!”
“全山上下,实行军管!各营分区驻扎,严禁随意走动!每日三次,由专人检查体温,一旦发现有发热迹象者,立刻送往隔离营!”
“告知所有军民,此乃‘天行时疫’,非人力所能抗拒,但亦非必死之症!任何人,不得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民心!违令者,由执法营,立斩不饶!”
一道道命令,如同利剑,迅速斩向了那正在蔓延的恐慌。
虽然依旧人心惶惶,但在武松这铁血的手段之下,山寨的秩序,总算勉强维持住了。
然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隔离营内,安道全看着越来越多的病患被送进来,心急如焚。他虽已尽力,但病倒的人数,依旧在不断攀升。
他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翻遍了自己带来的所有医书,又结合病患的症状,终于呕心沥血,开出了一张他认为能够对症的药方。
“此方,以金银花、连翘为主药,清热解毒;辅以大黄、黄芩,泻火通便;再配以柴胡、板蓝根,疏风退热若能足量用药,或可或可控制住病情!”他拿着那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药方,眼中布满了血丝。第一看书枉 冕费阅独
然而,当负责后勤的施恩,拿着这张药方,去清点山寨的药材库时,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药方中,最关键的那几味主药,如金银花、连翘、大黄,都是需要从平原地区大量采购的药材,山中产量极为稀少!现有的库存,满打满算,也只够几十个人服用!
“必须马上下山采买!”武松当机立断,“时迁何在?”
“属下在!”时迁如鬼魅般,出现在堂下。
“我给你一道手令!”武松从府库中,直接提出一箱金条,重重地放在他面前,“你立刻带领斥候营的精锐,带上这箱黄金,分赴周边所有州县!不惜一切代价,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给我有多少,买多少回来!记住,要快!”
“属下,遵命!”
时迁没有半句废话,背起药方,扛起金箱,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带走的,是整个二龙山,最后的希望。
三日后,青州城,最大的药铺“回春堂”。
一个面容黝黑、身材精悍的汉子,将一张长长的药材清单,拍在了柜台上。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息彪悍的同伴。
“掌柜的,”汉子从怀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黄金,放在柜台上,沉声道,“单子上的这些药材,你们店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那白发苍苍的老掌柜,只看了一眼单子上的药名,脸色便“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颤巍巍地,将那锭黄澄澄的金子,推了回来。
“客官您您是哪里来的?”他声音发抖地问道。
“你只管卖药,问那么多作甚?”汉子眉头一皱。
“不敢!不敢!”老掌柜吓得连连摆手,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几位好汉,听老朽一句劝,快走吧!你们要的这些药材,如今,可是要命的‘禁品’啊!”
“什么?!”汉子脸色一变。
老掌柜苦着脸,解释道:“三日前,官府便已下了死命令!城中所有药铺,但凡是金银花、连翘、大黄这几味药材,一律不准售卖!全部由官府,以市价三成的价格,‘统一收购’!谁敢私藏一两,便是通贼之罪,要要满门抄斩的啊!”
“如今,不止是青州,听说整个山东,乃至河北地界,都已经下了同样的命令!这几味药,现在比黄金还难找啊!”
汉子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愤怒!
他们,正是时迁派出的斥候!
“他娘的!”一名脾气火爆的斥候,猛地一拍柜台,“这群天杀的狗官!他们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山上的兄弟,活活病死啊!”
他们又跑遍了城中所有的药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有的掌柜闭门不见,有的则偷偷告诉他们,所有药材,都已被官府运走,不知去向。
同样的场景,在孟州、济州、郓城几乎所有二龙山周边的州县,同时上演。
时迁亲自带队,潜入了济州府的官府药库,却发现那里早已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的严密程度,甚至超过了府库银仓!根本无法下手!
一个巨大而又无形的黑手,从东京汴梁城伸出,精准地,掐住了二龙山的咽喉!
这,是高俅的阳谋!
他在军事围剿失败后,立刻便使出了这更阴狠、更毒辣的经济封锁与生物战!
他就是要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让二龙山,不攻自破!让那数千条性命,在瘟疫的折磨中,化为乌有!
当采买药材失败的消息,陆续传回二龙山时,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隔离营内,死亡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山寨中,恐慌的情绪,如同野草般疯长。
军政堂内,一连几日,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闻焕章的计策,一条条被提出,又一条条被否决。
强攻州县药库?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徒增伤亡。派人去更远的地方采买?远水解不了近渴,等药材运回来,山上的人,早就死光了!
鲁智深急得在堂内团团转,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杨志、呼延灼等一众战将,也是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他们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可以冲锋陷阵,但面对这看不见、摸不著的瘟&34;疫,和这水泼不进的封锁,他们一身的武艺,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比战死沙场,还要让人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身上。
武松。
他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合眼了。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但他的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巨大的地图,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座山川,每一条河流,都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武松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比葫芦谷之战,更凶险,更艰难的战争。
敌人,不是官军,而是时间和绝望。
他不能败。
他一旦倒下,整个二龙山,便会瞬间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武松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兄弟那焦虑而又期盼的脸。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死寂的军政堂内。
“传我将令。”
“召安道全先生,立刻来见我。”
“另外,发动全山所有还能动弹的军民,带上锄头和箩筐。”
“我们,自己上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