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立威,只是第一步。3疤看书徃 首发
要将一群散兵游勇,锻造成一支真正的百战强军,靠的绝不仅仅是杀戮和军棍。
这一点,武松比谁都清楚。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整个二龙山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而又亢奋的氛围之中。
每日五更,聚将鼓准时响起。
数千名士卒,无论是来自梁山的老兵,还是二龙山的旧部,都必须在半炷香内,穿戴整齐,手持兵器,在校场上集合完毕。
杨志,这位前禁军教头,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舞台。
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最基础的站队、队列,到长枪的刺、挑、戳,再到朴刀的劈、砍、撩,每一个动作都亲自示范,严格要求。
鲁智深则负责监督军纪和体能操练。
每日负重跑山、举石锁、对打搏击,将士卒们的体力压榨到极限。
花和尚的逻辑很简单,只要把人练得半死,就没力气去想那些偷奸耍滑的勾当了。
而武松,作为总教头,却显得有些“清闲”。
他大多数时间,只是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默然地观察著麾下士卒的训练。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洞察著山寨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人都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除了观察训练,武松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感到新奇不已的事情上。
他命人从山下运来了大量的黄沙和黏土,就在聚义厅旁的一间空置大屋内,亲手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这沙盘长宽足有三丈,以黄沙为地,黏土为山,将整个二龙山及其周边方圆百里的地形,包括山川、河流、隘口、村镇,都按照比例,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出来。
当杨志和鲁智深第一次被武松叫到这间屋子,看到眼前这个“大沙盆”时,都愣住了。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杨志看着沙盘上那些用石子代表村庄、用蓝布条代表河流的标记,满脸的困惑。
武松微微一笑,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指著沙盘说道:“杨志哥哥,你我纸上谈兵,终觉浅。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作‘决胜于方寸之间’!”
他将一堆染成红色的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上代表青州官道的位置,沉声道:“假设,青州知府得知我二龙山虚实,派五千官军,由秦明这等猛将率领,前来围剿。兵分三路,一路走正面山道,一路从东侧小径包抄,另一路则奔袭我山后断崖,意图断我后路。杨志哥哥,若由你来防守,当如何应对?”
杨志是行家,一听这假设,立刻便被吸引了进去。他走到沙盘前,眉头紧锁,仔细研究着地形。
半晌,他指著沙盘说道:“官军势大,我军当据险而守。正面山道狭窄,可设滚木礌石,由鲁智深哥哥率主力抵挡。东侧小径,我可亲率一支精兵,利用地形设伏。至于山后断崖”他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山后断崖易守难攻,只需三百精兵,便可万无一失。”
这番部署,中规中矩,是这个时代将领最典型的防守策略。
武松听完,却摇了摇头。
他拿起竹竿,在沙盘上轻轻一点:“哥哥的部署虽稳,却也失了锐气。官军来犯,我等为何要被动防守?为何不能将他们,一口吃掉?”
他手中的竹竿,在沙盘上飞快地移动起来,嘴里的话语,也变得铿锵有力:
“官军远来,人困马乏,必求速战!我等便反其道而行之!”
“正面山道,只留少数兵力,虚张声势,且战且退,将敌军主力,引入这‘一线天’峡谷!”
“东侧小径,不必设伏!我只需派一支奇兵,绕到敌军的背后,烧毁他们的粮草!五千大军,一旦断粮,军心必乱!”
“至于这山后断崖,”武松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更是无需防守!此地看似是我军死穴,实则是诱敌之棋!我可在此处,预设陷阱,再藏一支精锐。待敌军以为得计,攀上悬崖之时,我军只需推下滚木,便可叫他有来无回!”
“待三路敌军皆陷入我军算计,粮草被烧,后路被断,军心大乱之际,我军主力尽出,四面合围!杨志哥哥,你且说说,这五千官军,还有几人能活着回去?”
一番话讲完,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
杨志目瞪口呆地看着沙盘上,那些被武松用旗子清晰标注出的进攻、防守、包抄、奇袭路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可怕了!
他从未想过,一场数千人的大战,竟能被如此清晰、直观地展现在一个“沙盆”之中!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算计得丝丝入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用兵,而是艺术!是一种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艺术!
“纸上谈兵,终觉浅。未曾想,兵法竟能演练于方寸之间!”杨志长叹一声,对着武松,深深地作了一揖,“二郎之才,胜我十倍!从今往后,这二龙山兵马,便全凭二郎调度,我杨志,心服口服!”
一旁的鲁智深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看出了这东西的厉害。他摸著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道:“洒家只管冲锋陷阵,这等弯弯绕绕,俺不懂,但看着便叫人热血沸腾!二哥,你就说让俺打哪里,俺便打哪里!”
武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杨志这样的帅才,和鲁智深这样的将才,都彻底明白,跟着他,才能打真正的胜仗!
初步统一了核心领导层的思想后,武松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三日后,晨练结束。
武松站在点将台上,面对着台下数千名精神面貌已焕然一新的士卒,朗声宣布:
“我二龙山,如今兵精粮足!但要与朝廷精锐抗衡,还缺一样东西!”
“那就是,一把能够直插敌人心脏的尖刀!”
“今日,我宣布,将在全山之内,选拔最精锐的勇士,组建一支特殊的队伍!”
“这支队伍,将由我亲自操练!他们将获得最好的兵器,最足的粮饷!他们将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也将获得最荣耀的功勋!”
“这支队伍,名为——‘打虎队’!”
“打虎队”三个字一出,台下顿时一片骚动!所有人的眼中,都迸发出了炙热的光芒!
能入选总教头亲自操练的队伍,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武松看着台下众人激动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但是!打虎队的选拔,将是你们从未经历过的残酷!我只要三十人!一千个人里面,也未必能选出一个!怕苦的,怕死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我等不怕!”
台下数千人,异口同声地吼道,声震四野!
“好!”
武松一挥手,“选拔,现在开始!”
选拔共分三关。
第一关,考验的便是最基础的——耐力!
“所有人,负重三十斤!围绕这二龙山,跑一整圈!日落之前,能够返回校场者,方为过关!”
命令一下,数千名士卒,如同开闸的猛虎,冲出了校场。
这二龙山何其之大,山路崎岖,一整圈下来,足有六七十里!还要负重三十斤!这对于人的体能,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
刚开始,大家还凭著一股血气,奋力奔跑。但一个时辰后,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有的人开始大口喘气,脚步虚浮。两个时辰后,便陆陆续续有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退出了选拔。
武松骑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只落在那些即便已经筋疲力尽,却依旧咬著牙,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的汉子身上。
这些人,才是他想要的兵!
当夕阳的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终于,第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回了校场。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只有不到五百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这地狱般的一圈。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们的眼中,却燃烧着胜利的火焰!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武松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关,恭喜你们。现在,开始第二关——力量与格斗!”
“校场之上,备有三百斤石锁,能举过头顶者,进入下一轮。剩下的,自行抽签,两两对决!不准使用兵器,只论拳脚!最后能站着的一百人,方为过关!”
这下,连鲁智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选拔,也太他娘的狠了!刚跑完六十里山路,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要立刻进行力量和格斗测试!
但这,正是武松的目的!他要看的,不仅仅是士卒的极限在哪里,更是他们在极限状态下,还能爆发出多少战斗力!
接下来的场面,惨烈无比。
一场场原始而又血腥的肉搏,在校场上展开。没有技巧,没有章法,有的,只是最纯粹的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鲜血与汗水,浸透了整个校场。
当月上中天,第二关选拔结束时,校场之上,只剩下一百个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
这百人,是整个二龙山数千士卒中,最强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选拔应该结束了。
然而,武松却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恭喜你们,进入了最后一关。”
“这一关,不比耐力,不比武艺。只比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脑袋!”
“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是在三日之内,潜入防守森严的后山粮仓,从里面,取出一袋印有我亲手画押的米。期间,不准杀人,不准惊动任何一个哨兵!”
“记住,粮仓内外,早已被我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现在,开始!”
这个任务,让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都是些战场上杀伐汉子,让他们去潜行偷东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军令如山!
这一百名精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接下来的三天,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噩梦。
后山粮仓,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
地上有伪装起来的陷阱,树上有隐蔽的暗哨,甚至连风中,都仿佛带着监视的眼睛。
不断有人,因为触动了陷阱,或是被暗哨发现,而宣告失败。
直到第三天的深夜,当武松坐在粮仓门口,以为这次选拔无人能成功时。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总教头,你要的米,我拿来了。”
武松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皮肤黝黑,长相平平无奇的汉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手中,赫然提着那袋印有武松画押的米袋!
而武松,竟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武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看着眼前这个汉子,以及在他之后,陆陆续续,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完成了任务的另外二十九人。
他知道,他要的兵,找到了。
他要的刀,已经铸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