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刚蒙蒙亮。
二龙山上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秋日的寒意和淡淡的雾气。
往日里,这个时辰的山寨,除了巡夜打更的,绝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要等到日上三竿,才会三三两两地起来寻酒吃肉。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咚!咚!咚——!”
三通沉闷而急促的聚将鼓,如同惊雷般在山谷间炸响,将整座山寨从沉睡中惊醒。
校场之上,武松一身黑色劲装,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在他身后,鲁智深和杨志分立两侧,皆是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两千名从梁山跟随而来的嫡系兵马,早已按照昨日的临时编制,列成了十个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
山寨中的那些老喽啰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搞得措手不及。
他们骂骂咧咧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朝着校场赶来。
有的人甚至连兵器都没拿,一边走,一边还在打着哈欠,口中抱怨著是哪个不开眼的龟孙,扰了爷爷的好梦。
然而,当他们晃晃悠悠地来到校场,看到眼前那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景象时,所有的抱怨都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这才恍惚想起,这座山寨的天,昨天已经换了。
武松冷眼看着眼前这群歪七扭八、毫无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与自己身后那支令行禁止的精锐形成了鲜明无比的对比。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著。
直到日头升起,所有人才陆陆续续到齐。
校场上,一边是整齐划一的军阵,另一边则是乱糟糟的人群,泾渭分明,宛如两个世界。
武松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眼神中的冰冷,让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看来,有些人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昨日说过,到了我这里,只有一条规矩:服从命令!闻鼓不至,便是违令!衣甲不整,便是藐视军法!”
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鲁智深喝道:“执法队何在!”
“在!”
鲁智深应声而出,在他身后,一百名手持哨棒的精壮士兵,齐刷刷地踏前一步,气势骇人。
“将所有迟到之人,衣衫不整之人,全部给我拿下!”武松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每人,痛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得令!”
鲁智深狞笑一声,带着执法队便如猛虎下山般冲入了那群散漫的喽啰之中。
“哎哟!凭什么打我?”
“总教头饶命啊!”
哭爹喊娘之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校场。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油条,在这些如狼似虎的执法队员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一个个被按倒在地,扒下裤子,露出屁股。
“打!”
随着鲁智深一声令下,一百多根浸了水的哨棒,带着风声,狠狠地落了下去!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混合著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让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两股战战。
武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慈不掌兵。想要将这群野兽,锻造成一支无敌的军队,就必须用铁和血,先敲碎他们骨子里的匪气!
二十军棍打完,那一百多个迟到者,个个屁股开花,连站都站不稳了。
武松这才缓缓开口:“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明日起,再有闻鼓不至者,斩!军容不整者,斩!临阵不前者,斩!”
“斩!斩!斩!”
三个“斩”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凛冽杀意,让整个校场的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立威已成,接下来便是立规。
武松示意施恩,上前宣读他连夜草拟的《二龙山军法》。
“二龙山三大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绝对服从命令!第二,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严禁骚扰地方!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统一分配!”
“八项注意:第一,说话和气,禁绝私斗!第二,买卖公平,不强买强卖!第三,操练准时,不得无故缺席!第四,勤擦兵器,保持战备!第五,严禁赌博,违者重罚!第六,讲究卫生,保持营区整洁!第七,爱护公物,不得损坏!第八,战时互助,不得抛弃同袍!”
这套军法,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那我们吃什么?
一切缴获要归公?那我拼死拼活图个啥?
严禁赌博?那晚上不操练的时候干什么?
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和抵触的神色。
武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朗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想,当兵吃粮,不抢不夺,怎么活?我告诉你们!”
“从今天起,二龙山所有士卒,按等级,发军饷!普通士卒,每月一贯钱,三斗米!什长翻倍,队长再翻倍!只要你遵守军纪,奋勇杀敌,立了功,我还会赏你田地,让你在这二龙山,娶妻生子,安家立业!”
“至于缴获归公,更是为了大家!府库充裕,我才能给大家发饷,才能给大家更换更好的兵器铠甲!战死的兄弟,我才能拿出钱来,厚恤他的家人!”
“我武松要的,不是一群只知抢掠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一支能让兄弟们活得有尊严,能保护我们家园的铁军!”
这番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发军饷!
赏田地!
厚恤家人!
这些,都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们当山贼,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过一天算一天。
可现在,武松却给了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一个可以活得像“人”一样的未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看着点将台上的那个身影,眼神中,第一次迸发出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哄我们卖命的鬼话!弟兄们,别被他骗了!他武松在梁山得罪了宋江哥哥,跑回来拿我们当枪使呢!”
说话的,正是昨日那个被武松吓瘫的周通。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代理头领,李钟和王鹰,此刻正一脸煽动地看着众人。
武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知道,总有那么些蠢货,会跳出来挑战他的底线。
“周同,”武松缓缓念出他的名字,“看来昨日那一箭,没让你长记性啊。”
他没有发怒,只是对着杨志使了个眼色。
杨志心领神会,一挥手,几名亲兵立刻上前,将周同和他身边的两个同伙,按倒在地。
“总教头!你凭什么抓我!我不服!”周同声嘶力竭地吼道。
“不服?”武松冷笑一声,“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他对着施恩道:“念!”
施恩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张纸卷,高声念道:“周同、李钟、王鹰,代管山寨一年零三月。一,玩忽职守,致使山寨防务废弛,关卡无人看守,此为失职之罪!二,中饱私囊,将山寨府库中的钱粮,盗取大半,藏于私宅,此为贪墨之罪!三,纵容手下,欺压新入伙的兄弟,强占他人妻女,此为败坏山风之罪!”
“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这三条罪状念完,周同三人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了下去。他们没想到,武松不过回来一天,竟已将他们的老底查了个底朝天!
“总教头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三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武松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对着全军将士,冷冷地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今日,我便用这三颗人头,来祭我二龙山的新军法!”
“拖下去,斩了!”
“不——!”
凄厉的惨叫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呈了上来,摆在了点将台前。
鲜血,顺着台阶,缓缓流下。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终于明白,点将台上的这个男人,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用最酷烈的手段,来贯彻到底!
“从今日起!”武松的声音,再次响起,“全山上下,打破原有编制!所有人,重新整编!以十人为一什,五什为一队,五队为一营!”
“我宣布,成立二龙山第一营,由杨志哥哥担任营官,负责全山士卒的日常操练!”
“成立执法营,由鲁智深哥哥担任营官,负责监察军纪,惩处违逆!”
“成立后勤营,由施恩兄弟担任营官,负责全山钱粮、军械的调度!”
“成立斥候营,由张青、孙二娘夫妇统领,负责情报刺探与对外联络!”
“曹正兄弟,精通庖厨,负责全军伙食!”
“其余什长、队长,三日之内,由各营主官,择优选拔,报我批准!”
“我的话说完了!各营即刻带开,开始整编!”
武松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将整个山寨的权力架构,彻底打碎,然后按照他的意志,重新捏合!
杨志、鲁智深等人轰然应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他们知道,一个崭新的、强大的二龙山,正在他们的手中,浴血重生!
随着各营主官的喝令,校场上的人群,开始缓缓流动。那些曾经的隔阂、帮派,都在这铁血的命令之下,被强行融合。
武松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看着眼前这略显混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一幕,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