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教处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仍旧是林薇率先开口。
“旺爷，昨天我违逆了您的意愿，硬闯祖祠挑战丹噬的原因我想您应该是知道的。”
林薇目光灼灼。
“恩，我知道童子病。”
张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他也看出林薇想要让做主接下这次与公司的合作。
“这些年不好过吧。”
“恩，没那么顺，给小姨添了不少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张旺。
“旺爷，您老见多识广，童子病的原由，想必不用我多解释，您也知道。”
“之所以会得这个病，并不是因为我不爱惜身体，或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林薇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冰冷的重量。
“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的命格生而低贱！”
张旺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说句您不爱听的。”
林薇停顿了一下，稍稍平复呼吸。
“我觉得，唐门如今的‘病’，和我的童子病本质上是一样的！”
“唐门为什么衰落？”
“丹噬为什么失传？”
“我们的年轻人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
林薇一句一顿，声音不重，却象锤子般敲在张旺心上。
“难道，是因为我唐门弟子就真的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比不上其他修行人那般奋发图强吗？”
张旺的脸色，随着林薇的每一个问题愈发沉凝，皱纹里刻满了挣扎。
“不是的，旺爷这你很清楚。”
“而且我想不光是你，还有妙兴门长，甚至包括更早之前的杨烈门长！”
林薇直视着张旺。
“你们都很清楚，唐门之所以没落，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
“而是因为”
张旺打断了林薇的话。
“因为这个海清河晏的盛世没有能容下唐门的位置。”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旺爷。”
林薇并不给张旺喘息的机会，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唐门的‘病’，和我一样！”
“衰落，只是因为它在这盛世的命格太低造成的！”
“时势如此，非您、妙兴门长、或是之前的杨烈门长所能扭转的！”
听完林薇的话，张旺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他需要这点时间来压下方才心头的震动。
当他再次抬眼看向林薇时，目光已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彻底的平等审视。
他承认眼前的小丫头，是个真正未来可期的天才，不仅仅只是练炁方面的。
“以你所言，唐门的衰落，乃时势所迫，非人力所能扭转。”
张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我们这些老家伙折腾了半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你一个年轻人就能做到？”
听见这话，林薇知道自己从零开始真正掌握门长实权的机会，来了！
这，同样也是她振兴唐门必须要迈出的一步！
“旺爷，您别抬举我了。”
林薇态度恳切的摇头。
“诸位前辈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小辈哪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见林薇没有夸大其词，张旺心中对她那份“任性犟种”的刻板印象，总算松动了一分。
他追问：“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唐门和我的‘病根’相同，那么治疔的思路，自然也该一样。”
林薇目光清亮，她顿了顿，举起一根手指，清淅吐出两个字：
“借势！”
“借势？”
张旺闻言一怔。
“是的，借势！”
林薇接着说道。
“旺爷，今天早上醒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胸口不再发闷，呼吸是透的，手脚是暖的，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松快。”
林薇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我很确定，纠缠了我十九年的童子病，真的被治愈了！”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薇看向张旺，眼神灼灼。
“意味着在承载了丹噬，还有唐门门长这两样‘分量’足够重的势后”
“我的命格，和大家一样了！”
张旺的瞳孔微微收缩。
“所以，你的意思是治好唐门的病，也需要找几样分量足够重的势？！”
张旺觉得这说法真是天马行空，可林薇这样逆天改命的亲身例子摆在面前，细细一想竟又觉得无法反驳！
唐门如今的困境，不正如她身上那般无解的童子病吗？
命格低贱
空有千年底蕴，却在这盛世中寻不到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既然借势能破了她的死局，那同样的方子，为何就不能治唐门的痼疾？！
唯一的问题是
这世上，真存在能压住唐门千年气运颓势的“势”吗？
话说到这里
张旺已经完全进入了林薇的节奏。
“所以，您想借公司的势，来治唐门的‘病’？”
他问道。
然而
面对这最后一个问题，林薇却在此不再深入，只是给了张旺一个似乎肯定的眼神。
借公司的势？
不！
我心里盘算的是要比公司“分量”更大、更重、甚至足以撬动整个异人界格局的“大势”！
林薇心想。
比如
那八种匪夷所思的奇技、那位绝顶的老天师、乃至成为那异人界真正能够话事的十佬！
亦或是
像罗天大醮那样，注定要改变无数人命运节点的“大势”！
这些分量
才是我为唐门选定的，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势！
滴答、滴答、
政教处墙上的挂钟单调的回响着。
满脸皱纹的张旺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的困倦和长久压在心头的焦虑，此刻竟被林薇一番话冲淡了些许。
‘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来溜溜，如果她真的有那份纵横捭合的能耐。
咱们这两个老家伙，就顺其自然的放权吧，倾尽全力，培养她做唐门未来的，接班人！’
唐妙兴昨夜的话，再次浮现在张旺脑海。
这一刻，他真切地觉得，“重振唐门”这个几乎要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念想。
放在眼前这个不断给他惊喜的年轻小姑娘身上。
似乎也真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而是能真真切切抓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