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也不催促，只是把那份他手写的“笔录”放到了赵远面前等待着他的选择。
刚刚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在现有的证据下，赵远的口供真的已经不重要了。从那把带血的锯条上已经提取出了被害人冯平一家残留的dna，可以证明这就是分尸的工具。
而那把手锯上同时也提取出了赵远的dna，并且和在夹层中发现的小型吊机以及通风管道内的痕迹都能完美匹配上。光凭这些就已经足够喂他吃花生米了。
就算你赵远不承认又能怎么样，检察院和公安都是我们的人，他拿什么和自己斗？
还翻供？怕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只有那种公开审讯的案子才有翻供的可能，像赵远干的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公开审理的。
没有任何的教育和警示意义不说，光是怕引起社会恐慌和有人模仿这一点就不可能让这起案子公开审理。而只要是关上门来审理的，就现有证据，他就是说破天，这顿花生米也是吃定了的。
至于他交不交代，区别只是他怎么度过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赵远没有拿起林立的递给他的笔，而是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那份伪造到漏洞百出的笔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受这个结果。
自己的所有谋划都被一个年轻人给破解了。这让自诩这场谋杀为完美犯罪的他无法接受。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做到了所有，考虑到了所有细节。可还是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破解的。
“你”赵远沙哑着声带发出了无力的疑问。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破我的计划的？我明明”
“明明做的很完美是吧？”林立没让他问完，直接就接过了他的问题。
赵远无力的点了点头，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活路了，可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栽在了哪一步上。
“实话说，你很聪明。”林立无端的叹息一声：“如果这起案子是别人来办，或许还真的有可能让你跑了。”
林立的评价不可谓不高。若赵远知晓林立前世的身份就会明白，他的这句评价已经足够让一众犯罪分子将他当成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不过你输也是输在太聪明上。”
赵远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困惑。对方竟然说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立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的把自己所有的分析和盘托出：
“你很了解犯罪，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暴露在别人的视野中。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赵远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就是任何犯罪都一定会有接触！”林立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
赵远心中一惊，随即快速在脑海中将自己所有的犯罪细节全部回想了一遍终于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想通了其中关键后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自己明明已经做到了如此谨慎可还是被抓住了马脚。但他心中只有可惜，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自己将那些机器完全转移。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是我而不是张华中的？”赵远继续追问。这是他最后一个疑问。
陷害张华中就是他的后手，为防止警察追查到自己身上，为此他甚至不惜化名到张华中的养殖中心去当一名屠宰学徒，为的就是误导警方，让警方以为张华中才是凶手。
会屠宰技术，也有作案动机。张华中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完美的替身。
“所以我才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林立摇了摇头，为这个中年人可惜。
有这种脑子和耐心去做什么都会有成就的，可对方偏偏选择了一条直通深渊的路。
“张华中是你给自己准备的替身吧？”虽是询问，可林立语气中却满是肯定。
赵远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解惑。
“确实，当我查到张华中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怀疑他就是凶手。一个懂屠宰技术又和刘桂芳有着不为人知过往的男人，他确实有作案动机。可当我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基本排除了他的嫌疑。因为他没有理由为了几十年前的恩怨放弃自己现在的家庭。而且他也太老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赵远突然发出悲凉的狂笑，这笑声里有为自己的陌路感到伤感，也有些许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慌。
林立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赵远就算是个白痴也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布置这么大的杀人迷局。更别说以张华中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值得他去做这件事。自己千算万算却唯独忽略了这一点。难道这真的是上天都要置他于死地吗？
赵远突然有些哀伤，原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他这种野草活下去。
这世上有没有老天爷林立不知道，他只知道赵远应该是要去见老天爷了。。他说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等赵远终于平静下来后，他这才重新开口。
赵远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疑惑了。不过他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推翻林立伪造的那一份口供。他不是为了所谓的钱和其他才做下这起灭门惨案的。
他只是为自己父亲感到不值！同时他也要给自己悲惨的人生一个交代！
“警官，我和你讲个故事吧。”沉思片刻后，赵远带上了一抹追忆和痛苦准备交代自己的事情。
林立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打开摄像机后示意他开始。
“从前有个孩子，他的出生除了他父亲外他不被任何人接受，自然他也就谈不上被别人喜爱”
随着赵远的讲述，一个久远却又悲伤的故事缓缓浮现。
当年的赵广峰作为为数不多的接受过高中教育的人在当地也算是高知分子，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的他回到老家的地方工厂工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被害人刘桂芳。
当时的刘桂芳作为工厂的优秀员工代表上台发表讲话，她在台上落落大方的表现引起了台下赵广峰的关注。而赵广峰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对女孩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之后他就经常用工作为借口制造二人的相处。这一来二去二人也就有了情愫。
只可惜，二人还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刘桂芳的父母就强行把她许配给了张华中。虽然一开始刘桂芳抵死不从，可最后父母以生命为威胁还是让她屈服了。
原本嫁给张华中之后刘桂芳也就绝了与赵广峰的心思。毕竟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女人的清白可是关乎到家族颜面，要是出轨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浸猪笼的。
所以就算刘桂芳再不乐意她也已经是张家的媳妇儿，是万万不能再与赵广峰有什么联系的。
虽然刘桂芳这样想，但是在大城市上过学的赵广峰却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觉得刘桂芳是被老思想给毒害了，张华中也只是一个底层的杀猪匠，根本就给不了刘桂芳想要的生活。所以即使在婚后赵广峰也没有放弃。
面对赵广峰的飞蛾扑火刘桂芳既是感动又是无奈。她一边感动于赵广峰对自己的感情，一边又对现实无奈。因为张华中对自己真的很好，这让她原本那颗还有躁动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但她也不敢把赵广峰的事情说给丈夫听。
这种别扭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张玉霞的出生。
张玉霞出生之后刘桂芳就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产后抑郁。可张华中只是一个杀猪匠，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后还有这种情况。所以那段时间张华中一边要工作照顾孩子，一边还要关注刘桂芳的情绪。
这种情况短时间还行，可时间一长问题就出现了。
张华中说到底就是农村男孩，在那个还盛行男人当家的年代能够纵容刘桂芳一段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时间一长，即使再喜欢也会被生活中的疲惫给折磨到精疲力尽。
终于，忍受不住的张华中爆发了。二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争吵，最后以刘桂芳收拾东西回娘家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