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山县的漕帮分舵，比黑石镇的分舵要气派得多。
院子里，李虎将分好的抚恤金和汤药费一一安排妥当。
其他人拿着赏银已经出去耍了，王辰却还在院子里没有动。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攥著那两锭完整的十两大银。
银锭很沉，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让他内心一片火热。
周围的喧嚣，弟兄们的狂放笑闹，都仿佛离他远去。
他看着赵三等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没有半分羡慕。
把钱花在酒肉女人身上？
愚蠢。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世界里，最值得投资的，永远是自己。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朝着一个正在院里编织渔网的老帮众走去。
“老丈，打听个事儿。”
王辰递过去一枚铜钱。
那老帮众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铜钱揣进怀里，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说。”
“帮里放功法秘籍的地方，在哪？”
老帮众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去那干嘛？新人换不了好东西。”
“只是去看看。
“顺着路往前走，后院那栋单独的二层小楼就是。”
老帮众收了钱，话也多了几句，好心提醒道，“那是武库，周管事脾气怪得很，你别去触霉头。”
“谢了。”
王辰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武库。
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砖小楼，门口挂著两个落了灰的灯笼，连个看门的护卫都没有，只有一张摇椅，一个穿着灰色布衣，身形干瘦的老头正躺在上面，闭着眼睛打盹，手里还慢悠悠地摇著一把蒲扇。
看样子这就是周管事了。
王辰走上前，恭敬地站定。
“前辈。”
周管事眼皮都没抬一下，蒲扇的节奏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干嘛？”
“晚辈想来兑换功法。”
“新人？”周管事终于懒洋洋地睁开了一条眼缝，扫了他一眼，又闭上了，“新来的小崽子，不好好在码头干活，跑这来凑什么热闹？这里的规矩，要么有资历，要么有大功，要么有大笔的银钱。你有哪个？”
他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和不耐烦，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
王辰没有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两锭十两大银。
他将那两锭银子，轻轻的推到周管事身旁的木桌上。
银锭在桌面上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嗡鸣。
那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刺目的银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躺在摇椅上的周管事，手里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摇椅上坐直了身体。
那双原本浑浊不堪，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锐利光芒。
他先是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两锭银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王辰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不起眼的新人。
“前辈，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周管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坐直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要换什么？”
“《浑江龙打桩》和《踏浪步》。”
王辰沉声报出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一出，周管事的动作再次一顿。
他那锐利的视线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审视和好奇。
他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心。
他不明白。
一个刚入帮，看起来连毛都没长齐的新人，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他更不明白，这小子拿着能让普通人眼红到发疯的二十两巨款，为什么不选那些听起来就威风八面的《猛虎拳》、《开山刀法》，偏偏选中了这两本一品功法？
前者是打熬力气，增强力量和体质的桩功。
后者是练习下盘，增加敏捷和平衡的步法。
这小子
“小子，有眼光。”
周管事深深地看了王辰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他不再多问，站起身，手脚麻利地从身后那积满灰尘的木架子上，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出两本线装小册子，扔在了桌上。
“一本八两，两本十六两。给你办手续，再交二两银子的押金，功法不外传，不损毁，出任务回来时还掉，押金退你。总共十八两。”
他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谢前辈。”
王辰将一枚十两大银和一枚刚刚换来的八两碎银推了过去。
周管事收了钱，拿出笔墨纸砚，为他登记造册，动作一气呵成。
在王辰拿着秘籍转身离开的时候。
周管事看着他的背影，对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护卫低声问了一句。
“记下这小子，叫什么？”
“回周管，叫王辰，李虎队里的新人。”
“王辰”周管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王辰拿着两本薄薄的秘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激动。
兴奋。
这二十两银子，是他用命换来的第一笔“天使投资”。
而现在他将这笔投资，全部砸在了自己这支全世界潜力最大，也最值得信赖的“股票”上。
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王辰立刻翻开了那本《浑江龙打桩》。
一行行晦涩拗口的运气法门，一幅幅姿势古怪的桩功图谱，映入眼帘。
那些图谱上画著的小人，或弓步沉腰，或独立提膝，姿势一个比一个别扭，旁边还用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气血搬运的路线和发力的诀窍。
这比李虎教的基础刀法和步法，要复杂了十倍不止。
但他没有半分畏难。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从他翻开这本秘籍的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踏上了这个世界的武道之路。
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开胃小菜。
他已经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要在返航的船上，将这些纸上的理论，全部转化为自己身体里，那实打实的，不断跳动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