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铜铃在穿堂风里轻响,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宫城的宁静:“启禀陛下,玄极门易枫先生、仙子求见!”
刘邦正摩挲着一枚传国玉玺的残角,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堆起和煦的笑意——前番易枫化解渭水尸潮、封印尸怪,实打实护了关中安宁,在他看来,这等有通天之力的异人,若能拉拢为大汉所用,便是稳固江山的一大助力。
他当即挥了挥手,语气爽朗:“快宣!
朕倒要看看,这位能镇住阴邪的有道之士,今日又有何见教!”
太监躬身退下,不多时,玄衣曳地的易枫与白衣胜雪的嫦娥便缓步走入殿中。
易枫周身玄气内敛,只一双蓝眸深邃如潭,仿佛藏着数百年的风霜;嫦娥则步态轻盈,周身萦绕的清辉淡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张扬,又难掩出尘气质。
两人行礼时,刘邦连忙抬手虚扶:“先生与仙子不必多礼,赐座!”
宫女奉上温热的玉盏,刘邦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笑着开口:“先生前番化解渭水之祸,救万民于水火,朕还未及好好答谢。
今日二位亲自登门,可是有要事相商?
或是玄极门需要朝廷相助?
只要不违大汉法度,朕无有不应。”
他话说得敞亮,目光却始终在易枫身上打转,暗暗打量这位神秘异人的深浅。
易枫并未落座,只是将玉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开口便直奔主题,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陛下厚爱,易枫心领。
今日前来,并非为玄极门所求,而是为泗水之下数万冤魂,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刘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易枫继续说道:“二十余年前彭城之战,楚军破城,汉军溃败,两军士兵无人约束,竟对彭城百姓大肆施暴,尤以女子为甚。
数万无辜女子遭凌辱惨死,尸体被抛入泗水,怨气沉积二十余年,凝聚成凶戾怨煞,扰彭城安宁,甚至波及无辜路人。”
他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却字字如重锤,砸在大殿的寂静里,“那些冤魂所求,不过是一句道歉。
易枫今日前来,恳请陛下亲赴泗水畔,认下当年治军不严之过,给那些枉死的女子一个交代。”
话音落地,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刘邦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手指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泛白。
阶下侍立的群臣也纷纷变了脸色,有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帝王对视——彭城之战是刘邦一生的奇耻大辱,如今被易枫当众提及,还要求帝王认错,这无疑是触了龙鳞。
“竖子狂妄!”
刘邦猛地将茶杯重重顿在案几上,茶水飞溅,他霍然起身,腰间佩剑的剑穗无风自动,帝王的威压如潮水般涌向殿中两人,“朕的大汉江山,是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
彭城之战乃天意归汉的必经之路,死伤在所难免,何谈‘施暴’?
那些女子殒命,皆是命数使然,与朕何干?”
他眼神如鹰隼般锁住易枫,杀意毫不掩饰地翻涌:“你不过是有点旁门左道的妖术,便敢跑到朕的朝堂上指手画脚,逼朕认错?
朕看你是受了项羽余孽或六国旧贵族的指使,故意来动摇大汉根基!”
易枫眉头微蹙,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芒。
他活了数百年,见过诸侯争霸的残酷,见过暴君的暴戾,却从未见过如此罔顾人命、死守帝王体面的君主。
那些冤魂临死前的哀嚎仿佛在耳边回响,而眼前的帝王,却将她们的苦难轻描淡写为“命数”。
“陛下此言差矣。”
易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冷意,“两军相争,当祸不及无辜。
那些女子皆是寻常百姓,未曾拿起刀剑,却遭凌辱惨死,抛尸泗水。
她们的怨,是不甘;她们的恨,是不公。
这绝非命数,而是人祸。”
刘邦冷笑一声,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朕敬你曾化解渭水尸潮,给你三分颜面。
但你要搞清楚,这大汉的规矩,是朕定的!
你若真心为百姓,便该乖乖去泗水化解怨煞,护大汉安宁。
朕可以赏你黄金万两、良田千亩,玄极门也可获朝廷庇护。
但你若执意拿‘冤魂’‘认错’来要挟朕,休怪朕不念旧功,让你和你的玄极门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语气愈发强硬:“彭城郡守自会设坛祈福,安抚民心。
‘认错’‘立祠’之事,休要再提!
你若同意,朕即刻下旨;若不同意,泗水怨煞之事,便请先生自便——只是日后怨煞蔓延,波及都城,先生怕是也难辞其咎。”
易枫静静地看着刘邦,那双看透了数百年沧桑的蓝眸中,怒意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他周身的玄力微微波动,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群臣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吓得纷纷低下头去。
嫦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中带着一丝劝慰与理解。
易枫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杀意。
他知道,与这样一位只重皇权、不顾公道的君主争辩,不过是白费口舌。
“这世界上,是人都会犯错。”
易枫的声音淡淡的,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之后,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鬼魂再凶,妖邪再恶,也抵不过人心的冷漠与自私。”
他转头看向嫦娥,语气柔和了许多:“仙子,我们走吧。”
嫦娥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轻轻点了点头:“我懂你。”
两人转身,玄衣与白衣的身影在大殿中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朝着殿外走去。
刘邦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怒极,却又隐隐有些不安。
易枫的实力他见识过,若真因此结怨,对大汉未必是好事。
可让他低头认错,那是绝无可能——帝王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易枫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背对着刘邦,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本来此次前来,若陛下愿认错,我本可布下守护大阵,保大汉百年风调雨顺,无干旱、无蝗灾、无瘟疫。”
刘邦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下意识地想开口挽留。
可易枫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但看来,这大汉江山,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话音落,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殿外,只留下满殿的寂静与刘邦复杂难明的神色。
大殿内,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刘邦站在龙椅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心中又怒又悔,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大喝:“来人!”
一名侍卫应声而入,单膝跪地:“陛下!”
“派人暗中监视易枫与那女子的行踪,一举一动,都要向朕汇报!”
刘邦的语气带着一丝急促,“另外,传旨彭城郡守,即刻设坛祈福,务必稳住泗水周边的民心!
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遵旨!”
侍卫领命而去。
刘邦望着殿外空荡荡的门道,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信易枫真能左右大汉国运,可那句“百年风调雨顺”,又让他无法完全释怀。
毕竟,刚建立的大汉,经不起任何天灾人祸的折腾。
而此时的长乐宫之外,易枫与嫦娥并肩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易枫周身的寒意。
“真的就这么算了?”
嫦娥轻声问道。
“不然如何?”
易枫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他是帝王,放不下皇权与体面。
我们强求不来。”
“可那些冤魂……”“泗水畔的往生法阵,我会独自布下。”
易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就算没有皇室的认错,我也要尽力化解她们的怨气,让她们得以安息。
至于大汉的国运,便由它去吧。”
两人渐行渐远,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长安后不久,关中地区便出现了罕见的旱情,田地龟裂,禾苗枯萎。
消息传回长乐宫,刘邦站在御花园的池塘边,看着干涸的水面,心中第一次对易枫的话,产生了一丝畏惧。
泗水畔的怨煞之气,似乎也因为皇室的拒绝,变得愈发狂暴。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易枫独自布下的往生法阵,能否抵挡住数万冤魂的戾气?
刘邦又会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旱情?
这场跨越二十余年的恩怨,终究还是要在泗水畔,做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