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粗糙的木墙,投向了远方那片属于御兽宗的、广袤而富庶的三山两水。
身材魁梧至极,站姿如松,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任何重压都无法使其弯曲。
刚刚张全的消息再次核实,将御兽宗宗主厉千秋送下去——砍断双脚大拇指确保对方没有战斗力。
这位名义上统御著六万九千余人、三山两水、数十万亩耕地牧场的宗主,此刻却面色灰败,眼神闪烁,如同惊弓之鸟。
厉千秋带来的,不仅是御兽宗详尽的组织结构——长老七人、宗主一人、副宗主三人,下设兽药、兽种、粮种、渔猎、练功、养殖、执法、库房等十二个科室,更带来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
七山十四宗中,已有数家对御兽宗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内部更是人心浮动,几位副宗主和长老各怀鬼胎,厉千秋的权威早已名存实亡。
“六万九千余人,耕地三十余万亩、牧场四十余万亩·····十二个科室,十五个主要库房····”
赵昱在心中默默重复著这些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蛋糕糖果,诱惑心头,也点燃了他眼底深藏的火焰。
不是恐惧,而是机遇,是绝境中唯一可能通向生路的险途。
浪藏积累的资源已经枯竭,七千多人跟着他们几兄弟下来,如果不能迅速找到立足之地,等待他们的只有饿殍遍野。
或者被其他势力吞并、奴役。
“大哥,”
覃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忧虑,“厉千秋的话,能信几分?”
赵昱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我们一张地图。御兽宗这块肉,已经烂了,我们不要,自有饿狼来叼。”
赵昱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必须快,快到他们反应不过来,快到七山十四宗来不及干预。
张全、王铮、陈星、燕泷骦等核心兄弟都已聚拢过来,连带着封岳、寇明和宇文鸣也位列其中。
众人神色各异,有兴奋,有凝重,也有如封岳、宇文鸣般眼底深处的审视与计算。
“两个时辰,”
赵昱的目光扫过众人,语速快而清晰,“我们只有两个时辰。把这七千多人里的力量,给我榨出来!”
“所有青壮全部出战,干饭饱食,分发兵器····”
李锐拱手:“二哥,兵器不够,目前只有九百来张弓弩,长矛甚至只有一千多根······”
赵昱已然打断:“首先就要攻下御兽宗的武备库,然后分发兵器!”
命令如山,顷刻间,整个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骤然沸腾起来。
赵昱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他的指令简洁而有效。
孩子们被集中到相对安全的区域,由年迈者看护。
三千一百名壮妇被组织起来,负责后勤、搬运,甚至作为预备队。
六百多明显残疾或体弱无法参战者,也被安排了力所能及的任务。
真正的核心,是那三千多名青壮。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但眼中还残存著求生欲与一丝野性。
长矛、长刀、弓箭——这些从浪藏山带下来,甚至有些简陋的武器被迅速分发下去。
金属的冰冷触感似乎唤醒了他们血液中某种沉睡的东西,杂乱的人群开始有了队伍的雏形。
筛选更快。
赵昱和他的兄弟们亲自下场,目光如炬,迅速从三千青壮中挑出了三百多名已经踏入明劲门槛的武者。
这些人是天然的骨干。
随即,赵昱做出了一个关键决策:
将原本仅剩五百人的核心军士队伍,与这三百多明劲武者混合,重新整编为八个百人队,总数达到八百人。
任命百将时,赵昱看似随意,实则心思缜密。
覃城、张全、王铮、陈星、燕泷骦这些生死兄弟,自然统领核心战力最强的百人队。
而封岳、寇明和宇文鸣,赵昱则耍了个心眼。
他将跟随宇文鸣而来的七八十名旧部分别编入他们的队伍,但剩余的名额,全部填充毫无经验的新兵。
而经验丰富的老兵,则被赵昱毫不客气地分配到了他自己和几位兄弟麾下。
这一手,既利用了封岳、宇文鸣的武力,又避免了他们的势力过度膨胀,更是将最可靠的战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封岳面无表情地接令,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霾。
身边的寇明更是几乎将不满写在脸上。
宇文鸣则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浑不在意,但他麾下那些骄兵悍将的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的不服。
赵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容不得半点仁慈和犹豫。
夜幕如期降临,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笼罩了山野。
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营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八百军士和另外选拔出的两千四百名青壮,共计三千二百人,在各自百人将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集结。
没有人喧哗,甚至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被点燃时噼啪的轻响。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兴奋、或是茫然的脸庞。
他们刚刚饱餐了一顿难得的干饭配肉汤,腹中的暖意尚未散去,就被从睡梦中唤起,分发了两块沉甸甸的熟肉,然后被告知,行动开始了。
全民皆兵。
这一刻,这七千移民不再是流亡者,而是一支被强行拧在一起的战争机器,每一个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成了这部机器上的一个齿轮。
赵昱站在一块高地上,目光扫过下方如同星火般汇聚的队伍。
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血液却在血管中奔流呼啸。他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这七千多人的性命,也包括他自己的。
但他别无选择。
“兄弟们!”
赵昱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开,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御兽宗,就在前面!那里有粮食,有土地,有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但那里的人,不会拱手相让!厉千秋宗主请我们清理门户,镇压叛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没有过多渲染仇恨,也没有空许诺言,只是将最残酷的现实和最直接的目标摆在所有人面前。
“记住我的命令:御兽宗高层、中层,负隅顽抗者,一律斩杀!底层人员,依情况处置!但凡阻挡我们夺取库房、城镇者,杀无赦!
我们要快,要狠,要像一把刀子,直插心脏!在其他山头反应过来之前,把御兽宗,变成我们的家!”
“出发!”
命令一下,队伍如同解开了缰绳的猛兽,分成数股,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子时刚过,浓稠的墨色吞噬了连绵的御兽宗山峦,连往常此起彼伏的兽吼都仿佛被这沉重的黑暗压抑,只剩下呜咽的风声穿过林隙。
浪藏兵团——这支军团的名字——的三千二百名将士,如同蛰伏已久的狼群,在崎岖的山影中无声地调整著呼吸。
他们刚刚完成了跨越数千里的远征,疲惫刻在每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上。
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混合著为了生存和对未知前景渴望的火焰。
赵昱身着玄色重甲,矗立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
面前是厉千秋以及其他五名面色惨白的俘虏。
火把跳跃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映照得格外清晰。
此刻成了浪藏兵团插入御兽宗心脏最锋利的向导。
“命令,都清楚了?”
赵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夜色,敲打在每一个聆听者的心上,不需要咆哮,那高达999点的体魄所自然散发的罡劲,如同无形的力场,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凝滞。
厉千秋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清···清楚了。赵将军,武备库、三山库房、万兽城、东山、西山···我们,必不负所托。”
“不是不负我,”
赵昱的目光扫过众人,冰冷而锐利,“是给你们自己,挣一条活路,也挣一个不一样的将来。行动!”
命令一下,原本静默的队伍瞬间“活”了过来。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只有甲叶摩擦的细碎声响和脚步踏过落叶的沙沙声。
这支队伍如同解开了缰绳的猛兽,迅速而有序地分成数股,由厉千秋等人分别引领,像墨滴融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全民皆兵并非虚言。
除了核心的八个百人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其余两千多人多是经过初步训练的青壮,他们紧握著简陋的武器,脸上混杂着紧张与兴奋,紧跟在军士身后。
赵昱的目光追随着分散的各队,直到最后一抹身影被黑暗吞没。
转身对身旁海大山微微颔首。
海大山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憨厚的脸上此刻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
他们这一路,目标直指御兽宗的心脏——万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