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鸣的投诚和那场短暂的切磋,如同在波澜起伏的浪藏寨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缓缓扩散。
赵昱没有时间关心,除开将每日出现的那一点无属性点加到体气魄之外也只是上午傍晚各自练拳一个小时。
但宇文鸣展现出的罡劲实力,让寨民们对高端武力有了新的认识,也对他们即将面对的广阔世界有了更深的敬畏——连宇文鸣这样的罡劲强者都选择加入,说明首领的决策真的到了不得已的程度。
而宇文鸣的到来,更是完善了浪藏山武道的欠缺,养伤的数日之间,给浪藏山开了武道课,可是大大的提升了一把武道境界。
赵昱也听了,明白了武道六关的本质:
这就是当初蓝星中州为了征战星空而衍生的道路,在古老的意志之路上走出了新的道路。
严格来说,只要走上这条路,就有希望成就见神不坏——无非是够不够胆而已。。
而赵昱那碾压般的一拳,则再次巩固了他无可动摇的地位,让那些潜藏的质疑和动摇彻底消散。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许多小心思都显得可笑。
经过医师的处理,宇文鸣的臂骨被固定好,以罡劲武者的恢复力,加上一些寨子里储备的草药,确实如他所说,几天便能活动自如。
他很快投入到迁徙的准备工作中,凭借其丰富的经验和罡劲武者的能力,在加固木筏、规划航线、预警危险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迅速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连带着宇文鸣带来的那八十个人地位也有所提高——但仍旧被赵昱安排在建造方面。
赵昱则将对自身武道的思考暂时压在心底。
当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带领这一万多人抵达龙门。
他与宇文鸣的交流更多集中在如何利用武道知识,提升寨民的整体生存能力和应对水上、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
半个月的期限,转眼即至。
浑浊的洪水,无边无际。
赵昱站在指挥筏最高处,环顾四周,只觉得一种彻骨的陌生感攫住了心脏。
浪藏山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被铅灰色雨幕笼罩的轮廓,像一块即将沉没的、了无生机的巨礁。
山脚下,他们曾经开垦的梯田,搭建的屋舍,训练操演的广场,储存物资的洞穴·····所有承载着记忆与汗水的印记,都已彻底消失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浑黄之下。
水,只有水。
黏稠的,翻滚著泥沙和断枝碎叶的洪水,散发出土腥与腐烂混合的怪异气味。
水面并不平静,暗流在下方涌动,卷起不祥的旋涡,偶尔有巨大的、形态难以分辨的阴影在水下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微趣小税 首发
“出发!”
赵昱那一声命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被风雨声和水流声吞没。
庞大的木筏群,这条由粗壮原木和藤缆勉强维系在一起的“巨龙”,开始笨拙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被六艘包铁木船牵引著缓缓离开曾经是岸的地方。
没有欢呼,没有告别,只有一片死寂的凝重,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比湿透的衣衫更沉,比冰冷的雨水更寒。
木筏上,挤满了人。
男人们大多赤裸著上身穿着蓑衣,古铜色的皮肤被雨水泡得发白,筋肉虬结的手臂紧紧握著长长的撑杆,或是放置在脚边的简陋武器——木质勾矛和简易弓箭,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砍刀。
女人们则蜷缩著,用身体护住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以及那一点点被视为未来希望的包裹,里面是精心挑选保存下来的种子,或许还有一两件舍不得丢弃的、属于过往文明的小物件。
老人们眼神浑浊,望着早已不见的浪藏山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赵昱的目光扫过他的队伍。
六艘相对坚固、由旧时代船只残骸改造而成的大船,分布在木筏群的外围和关键节点,如同移动的堡垒。
相互之间用绳索勾连。
上面承载着大部分妇孺老弱,以及核心的八百军士。
这些战士,穿着勉强统一的、浸透雨水的深色衣物,手持制式稍好一些的武器,警惕地注视著水面和天空。
化劲以上的好手,六十五人,一半分散在各条船只和关键木筏上作为定心骨,另一半则作为机动力量,集中在指挥筏附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旁边那艘护卫船的顶端。
宇文鸣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右手搭在眉骨上,遮挡着不断砸落的雨滴,锐利的目光鹰隼般扫视著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弓,就靠在触手可及的瞭望台栏杆上。
赵昱自己也握紧了手中的巨弓,箭囊里,特制的铁箭簇在雨水中泛著冷硬的光。
最初的几日,是在一种高度紧张和相对顺利的诡异平衡中度过的。
洪水和强风赋予了船队前所未有的速度。
昔日需要跋涉数日的蜿蜒河道,如今在奔腾的水流推动下,一日便能掠过。
撑筏手们需要做的,更多是调整方向,避免木筏群被暗流冲散,或者撞上水下可能存在的障碍。
两岸的山脉在雨雾中飞速后退,曾经熟悉的平原、城镇的遗迹,早已无踪,只有偶尔露出水面的高层建筑顶端,像溺水者伸出的绝望手臂,旋即又被洪水吞没。
最大的威胁来自天空。
不知从何时起,各种飞禽开始了疯狂的、不分目标的攻击。
它们似乎也在这天倾之灾中失去了理智,或者是被某种更深层的变化所扭曲。
秃鹫的体型大了将近一倍,钩喙和利爪闪烁著金属般的光泽;
原本优雅的白鹤,脖颈上竟生出了狰狞的肉瘤,叫声凄厉刺耳;
甚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羽毛脱落大半、皮肤呈现病态灰白色的怪鸟,它们成群结队,如同灰色的瘟疫云团,向着木筏群俯冲。
“咻!”
宇文鸣出手了。
他的箭依旧稳、准、狠。
弓弦轻响,一只从侧后方悄无声息袭来的、翼展近三米的灰鹰应声而落,铁箭精准地贯穿了它的头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砸落在浑浊的水面上,溅起一小朵浪花,随即被翻滚的洪水卷走,消失不见。
这已是他在过去三天里射杀的第七十三只飞鸟。
他的脚下,堆积了一些相对完好的、体型较大的鸟尸,这是重要的肉食补充。
但他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发凝重。
天空中的阴影,似乎永无止境。
“右边!小心!”
一声惊呼从侧翼的木筏上传来。
赵昱猛地转头。
只见三只体型异常硕大、羽毛乌黑油亮的秃鹫,正呈品字形,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一艘载着五六户人家的木筏。
那木筏上只有几名手持简陋鱼叉的壮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显得惊慌失措。
来不及多想,赵昱吐气开声,巨弓瞬间被拉成满月!
手指松开,弓弦发出沉闷如擂鼓的震响!那支特制的铁箭离弦而去,撕裂雨幕,发出尖锐的呼啸!
“噗!”
箭矢没有射向任何一只秃鹫,而是算准了它们俯冲的轨迹,从第一只秃鹫的胸膛穿透,余势不衰,紧接着贯穿了第二只的腹部,最后狠狠钉入了第三只秃鹫展开的翅膀根部!
一箭三雕!
三只巨大的秃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在空中猛地一滞,然后歪歪斜斜地栽落下来,沉重的尸体砸在水面上,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木筏上的人们惊魂未定,看着那三具迅速远去的鸟尸,又望向指挥筏上那个收弓而立的高大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有人想要呼喊,却被身边人拉住,只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撑杆。
赵昱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
他清楚地看到,在秃鹫被射杀的瞬间,旁边几艘木筏上的人,眼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对天空的恐惧,对洪水的恐惧,对未知前路的恐惧。
这种恐惧,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沉默的队伍中蔓延。
每一次成功的狙杀,暂时解除危机的同时,也在加深著这种绝望的氛围——连最高战力都需要如此全力以赴,他们真的能活着到达那个遥不可及的“龙门”吗?
然而,天空的威胁,仅仅是开始。
第四日午后,灾难来自水下。
当时船队正借助一股强劲的顺流,试图穿过一片原本应该是广阔丘陵地的水域。
水流在这里变得异常湍急,浑浊的水面下,暗流汹涌,形成一个个致命的漩涡。
“稳住!所有人稳住!抓紧藤缆!”
各筏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呼喊著。
就在这时,位于队伍左后方的一艘中型木筏,猛地一震!
不是水流撞击的感觉,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活生生的东西从下方狠狠顶了一下!
“咔嚓!”
捆绑原木的粗壮藤缆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碗口粗的原木瞬间断裂!
木筏剧烈倾斜,上面的人惊叫着滚作一团。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布满暗绿色鳞片的脊背,在水下一闪而没!
“水里有东西!大家小心!”
惊呼声此起彼伏。
恐慌像电流般瞬间传遍整个木筏群。
赵昱和宇文鸣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
“所有弓箭手,瞄准水下黑影!长矛手准备!”
赵昱的声音如同炸雷,在风雨中传开。
宇文鸣则单手抓起一支投枪,目光死死锁定那艘被袭击的木筏周围的水面。
然而,太晚了。
那巨大的阴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它选择了另一艘载货较多的木筏。
没有撞击,一条如同巨蟒般、但更加粗壮、覆盖著黏滑鳞片的尾巴,猛地破开水面,带着万钧之力,横扫在木筏的边缘!
“轰隆!”
木屑纷飞!
那艘木筏几乎被这一击拦腰打断!
上面装载的物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粮食袋、工具箱、甚至还有几头惊恐嘶鸣的牲畜——瞬间被抛飞出去,落入汹涌的洪水。
更多的人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落水,他们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但浑浊的洪水立刻将他们吞没,连个泡泡都没能多冒几个。
仅仅几个呼吸间,一艘木筏,连同上面的十几条人命和宝贵物资,就这么消失了。
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端。
接下来的三天,成了所有幸存者心中无法磨灭的炼狱记忆。
水下的袭击变得频繁而致命。
那似乎不是单一的生物,而是一个族群,一群在洪水中发生了可怕异变的、形态近似巨蜥或鳄鱼,但体型更加庞大、更加凶残的怪物。
它们有着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坚硬的鳞甲让普通的箭矢和鱼叉难以造成致命伤。
它们狡猾地利用浑浊的洪水作为掩护,从视野盲区发起攻击,或用庞大的身躯撞击,或用恐怖的力量撕扯、拖拽。
第三日的黄昏,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如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洪水本身的土腥气。
赵昱刚刚用一支凝聚了全身力道的铁箭,将一只试图将整个头部探出水面、吞噬落水者的怪物眼球射爆。
那怪物发出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嘶鸣,疯狂地搅动着水流,最终沉入深处。
他喘著粗气,手臂因为过度发力而微微颤抖。
999点的体魄,赋予他近乎无穷的耐力和恐怖的力量,但连续数日高强度的警戒、指挥、狙杀,不仅是体力的消耗,更是精神上的极致煎熬。
赵昱环视队伍。
木筏群明显稀疏了一些。
短短三日,七艘木筏,连人带物,永远沉入了这片死亡水域。
每一次袭击,都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挣扎,然后一切重归死寂,只有洪水依旧滔滔,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尸骨无存。
甚至连留下一点痕迹都成了奢望。
恐惧已经实质化。
人们挤在木筏中央,尽可能地远离边缘。
每一个水花的翻涌,都能引来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孩子们被大人死死捂住嘴巴,连哭泣都变成了无声的颤抖。
壮丁们紧握武器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宇文鸣从旁边的船只上,利用连接两船的缆绳,轻盈地荡了过来,落在赵昱身边。
他的脸色苍白:
“这样下去不行。”
宇文鸣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怪物越来越聪明,它们在试探,在消耗我们。人的精神,快到极限了。”
赵昱沉默地看着水面。
浑浊的黄色下,隐藏着多少贪婪的眼睛和致命的獠牙?
他何尝不知道极限将至。
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靠着浪藏山积累的底子和对龙门传说的渺茫希望才勉强维系,连续的损失和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正在迅速瓦解这脆弱的凝聚力。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地方靠岸休整。”
赵昱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补充体力,修复破损,更重要的是······让人们喘口气。”
宇文鸣点了点头,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和两岸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按照速度和方向估算,我们离你地图上标注的那片‘泉龙山’应该不远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
那是他们计划中第一个可能的休整点。
希望,再次被寄托于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