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山昏死过去后，磐石堡的幸存者们心里都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
之前短暂的胜利喜悦，早被残酷的现实冲得一干二净。
老城主已经油尽灯枯，虽然暂时打退了敌人，但他们肯定会再回来，而千龙城现在就像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
玄泽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慌，指挥着残存的修士清理战场，收敛同袍的遗骸，加固那些摇摇晃晃的防御阵法。
他每一个命令都下达得异常艰难，声音沙哑干涩，眼神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稳住。
他是城主府现在唯一的主心骨，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都打起精神来，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守住堡垒才有活路！”
玄泽对着身边的修士沉声说道，试图用话语稳住人心。
城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灵石被严格分配，丹药优先给伤员使用，每个修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对未来的恐惧。
以往繁华的街道变得萧条冷清，护城大阵的光芒虽然重新亮起，却显得异常黯淡，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一种无声的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城里蔓延。
所有人都明白，葬魂子的退走，不是结束，而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距离千龙城数百里外，那片阴森山脉的深处。
浓郁的巫毒瘴气几乎散不开，把山谷笼罩得像鬼域一样。
无数巫鬼道修士像忙碌的工蚁，在里面穿梭，搬运着各种散发着血腥与邪恶气息的物资。
山谷中央，一座用白骨和黑石垒砌的简陋祭坛上，葬魂子盘膝而坐，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胸前那七点幽光微微闪烁，气息比不久前在磐石堡时显得有些虚浮紊乱。
左山那拼死一击，不仅重创了他的部下，还对他强行提升的力量造成了不小的反噬。
“左山老匹夫！”
葬魂子低声嘶吼，猩红的眼眸里燃烧着怨毒与暴戾。
“竟敢伤我本源！”
“我一定要把你千龙城上下，全都炼成尸傀，永世奴役！”
但他没被愤怒完全冲昏头脑。
左山临死前爆发出的力量让他心悸，也让他对千龙城可能隐藏的底牌多了一丝忌惮。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周密的计划，需要更多的祭品，来讨好那几位巫神，换取更直接的支持。
“使者。”
他抬头，看向祭坛阴影中一道模糊扭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气息的黑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下一次进攻，必须万无一失！”
“请使者帮帮我，恳请巫神降下更多恩赐！”
那模糊黑影，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沉嘶鸣，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呓语。
片刻后，一段冰冷的信息，直接传入葬魂子脑海。
“准备”
“万灵血祭”
“打开”
“通道降临”
葬魂子眼中猩光大盛，既有恐惧，更有疯狂的兴奋。
万灵血祭！
这是需要海量生魂与血肉的禁忌仪式！
但一旦成功，或许真能接引巫神更多的力量，甚至让其部分意志降临到这个世界！
到了那时，别说一个垂死的左山，就算整个东域，又有谁能抵挡？
“好！好！好！”
葬魂子连说三个好字，立刻厉声下令。
“传令下去！”
“所有分部，暂停零星骚扰，全力搜集生魂和血肉！”
“尤其是那些依附千龙城的小家族和小宗门，一个都别留！”
“所有资源，都向总坛汇集！”
“十天！”
“十天之内，必须凑齐血祭需要的东西！”
“只要能完成血祭，东域就是我们的了！”葬魂子看着下方忙碌的修士，咬牙补充道，眼底满是疯狂。
整个巫鬼道势力，像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更加疯狂地运转，目标直指那场邪恶而庞大的血祭。
阴冷的煞气从山脉中冲天而起，引得方圆数百里内的飞禽走兽，都惊恐地逃走了。
千龙城方面，玄泽派出的精锐斥候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当一份份关于巫鬼道异常调动，疯狂屠戮村庄，甚至有小家族被一夜之间灭门的情报送到玄泽面前时，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想干什么？”
“这么疯狂地收集这些东西”
玄泽看着情报上触目惊心的一个不留，生灵绝迹等字眼，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让他浑身发冷。
“难道”
“他们想举行那种禁忌仪式？！”
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正在酝酿的攻击，规模和恐怖程度会远超以往！
这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了远方陈默的眼里。
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游荡在葬魂子势力范围的外围，强大的神识让他对双方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他看到玄泽的绝望和强撑，看到千龙城摇摇欲坠的防御，也看到了葬魂子与那巫神使者的交流，感知到了那场即将到来的，邪恶至极的万灵血祭。
“万灵血祭”
“打开通道”
陈默眼中寒光微闪。
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那些所谓的巫神，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急于介入这个世界。
这虽然能带来更大的混乱，但也增加了变数，一旦失控，引来超出他目前掌控能力的存在，反而不好。
“看来，需要稍微帮他们调整一下计划了。”
陈默心里冷笑。
他的身影像鬼魅般消失。
片刻后，他出现在一处，正在执行屠杀命令的巫鬼道小队附近。
这支小队刚刚血洗了一个不愿臣服的小家族，正带着搜集来的生魂珠和大量血肉材料，准备返回总坛。
之前小家族的族长嘶吼着反抗。
“就算拼了命，也绝不让你们得逞！”
可最终还是没能挡住巫鬼道修士的杀戮。
陈默没有直接出手杀他们，而是指尖微动，一丝极其隐晦，蕴含着精纯阴阳道韵与星辰之力的神识，像最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那枚承载生魂的法器核心处。
这丝神识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能在关键时刻，极其轻微地干扰生魂能量的稳定性，或者在血祭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像一点火星，引爆整个能量源。
做完这些，他再次消失。
紧接着，他又潜入另一处巫鬼道刚刚建立的临时物资中转点。
这里堆放了不少用于布置血祭仪式的特殊矿石和邪恶符材。
陈默像闲庭信步般穿过简陋的防御，在其中几块核心的引煞石上，留下了几道看似自然形成，实则暗藏玄机的细微刻痕。
这些刻痕会微妙地改变煞气流动的方向，让它们在仪式中无法完全汇聚，反而可能互相冲突。
他的行动无声无息，精准而隐蔽，像一个最高明的刺客，刺杀的不是人，而是计划的完美性。
他不是要彻底阻止血祭，那样反而会让葬魂子警觉。
他要的，是让这场血祭变得不完美，让那通道的开启出现一丝偏差，让降临的恩赐带上一点无伤大雅的杂质。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混乱的规模，又能将风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更方便他最后时刻收割。
几天后，当各地搜集来的海量生魂，血肉与物资源源不断汇入葬魂子的山谷总坛时，那浓郁到极致的邪恶能量开始搅动风云。
连千龙城方向，都能隐约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在不断增强。
玄泽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天际那越来越浓的不祥暗红色，手心全是冷汗。
而陈默，则远远眺望着那座煞气冲天的山谷，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在欣赏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