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勒在前头引路，步伐极大，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吱呀声响。
“先生可知，我道巫教与中原修士有何不同？”赤勒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陈默眼帘微抬：“不知。”
“我们不似中原修士，我们不修丹田，只修‘巫窍’。”
赤勒得意地拍了拍胸口。
“十二条主经脉皆可成窍，每开一窍便增一分力，开十二窍者，可撼山岳。”
陈默指尖微动。
“不过传说中还有第十三窍，需以精血为引，辅以特殊图腾秘法方能开启，但修炼之法早已失传。”
赤勒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人人皆能开第十三窍，那我族便可称霸中原。”
陈默没有接话，反而是问道：“你们的大长老，修到第几窍了？”
“大长老已开九窍！”赤勒语气中满是崇敬，“三年前他曾单掌拍碎过三阶妖兽，那可是能硬抗你们中原的金丹修士！”
陈默皱了皱眉，若是十二窍全开，岂不是能达化神期。
“你可知你们族中有一位大巫，名叫蚩离？”陈默继续问道。
一听到蚩离这个名字，赤勒立刻皱起了眉头。
“先生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赤勒撇了撇嘴，“这是俗巫一教中的顶尖大巫，百年前便已开十二窍，如今不知是何实力。”
百年前便开十二窍？
陈默若有所思，怪不得连玄心真人都没有能力将其灭杀。
如今又是百年，恐怕实力已经远超化神期。
说话间已到城门口，守在那里的道巫教徒见赤勒回来，纷纷举起骨刀行礼，刀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
陈默扫过他们脖颈处的图腾，皆是简化的蛇形纹路。
“这些是外围教徒，还没资格修巫窍。”赤勒解释道，随后翻身上了一匹健壮的黑马。
“先生，我们骑马走，三日便能到教中圣地。”
陈默跃上另一匹无主马，这马显然受过惊吓，不停地刨着蹄子。
他屈指在马颈上轻轻一点，一股柔和的灵力注入，马匹顿时安定下来，温顺地跟着赤勒的黑马前行。
赤勒看得咋舌：“中原修士的控兽术果然玄妙。”
陈默没接话，只是策马跟上。
这非是所谓的控兽术，只是灵力的一种运用手法罢了。
三日后，黑马踏入一片瘴气弥漫的山谷。
空气中漂浮着淡紫色的毒雾，草木皆呈暗黑色，偶尔有长着獠牙的毒虫从石缝中窜出。
可却在靠近两人时莫名僵住，随后化作一滩脓水。
“这里是‘洗骨潭’，寻常生灵进来三步就得化骨。”赤勒勒住马缰，指着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的石台。
“我们得步行过去，马匹受不了这瘴气。”
陈默翻身下马，指尖凝聚起一缕火灵力。
那火灵力接触到瘴气便化作青蓝色火焰，将周围的毒雾焚烧殆尽，露出一条干净的通路。
赤勒看得眼睛发直。
“先生这火”
“比我们教中的‘焚天巫火’也差不了多少了！”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这焚天巫火。
两人踏着湿滑的石阶上行，石台顶端立着十二根刻满蛇纹的石柱。
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将周围映照得如同鬼域。
“长老们就在石柱后面的溶洞里。”赤勒压低声音，“他们不喜外人打扰，先生见了可得收敛些脾气。”
陈默颔首，跟着他穿过石柱。
溶洞内豁然开朗，钟乳石上悬挂着无数具干尸，皆呈跪拜姿态。
他们的胸口处皆嵌着发光的晶石，照亮了中央的石坛。
石坛上坐着五位身着白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眶深陷，唯有双目格外明亮。
“赤勒，你带回的中原修士，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居中的老者开口，声音很是沙哑，“他杀过不少人。”
赤勒连忙单膝跪地：“大长老，这位先生想打听‘乞族’的消息。”
“属下觉得他是个痛快人，便擅自带他来了。”
大长老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目光流转间，陈默竟觉得识海一阵刺痛。
他连忙运转《淬神诀》护住神魂，周身灵力微不可察地波动。
“有趣。”大长老轻笑一声，目光收敛，“寻常修士被我‘巫视’扫过，至少得昏迷半日，你竟能安然无恙。”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坐吧，你要找的乞族，确实存在过。”
陈默依言坐下，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
“万年前，苗疆之乱时，乞族是巫族中最善战的分支。”大长老缓缓道，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他们以活人魂魄炼制‘伥灵’，战力滔天，却也因此触怒了巫神。”
“战后，巫神降下诅咒，乞族全族化作虚无。”
“我族先前共有十三族，乞族在其中可排第二，可那一战之后他们连图腾都从支系中除名。”
“如今能记起他们的，只剩我们这些知晓一些秘辛的老东西。”
陈默心中一动：“乞族之人或可现世？”
大长老的目光骤然变亮：“不可能！诅咒之下，乞族之人连轮回都入不得，怎会现世？”
陈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如何知道乞族的？”大长老看向陈默，而后者却只是淡淡的说道：
“先前听人说过。”陈默说道，“不知乞族可还有传承在？”
大长老听了之后摇了摇头，“乞族之人人人皆开十三窍，听闻若是有人能开十三窍，便可得乞族巫神的传承。”
“乞族巫神？”陈默抬了抬眼皮，“莫非巫神不知一位？”
“自然。”大长老点了点头，“巫神目前已知的有五位。
“分为道巫神、佛巫神、儒巫神、俗巫神还有这神秘的乞族巫神。”
“灭乞族的巫神自然是五神之中最为强大的俗巫神。”
陈默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问道：“我可否习得巫法？”
赤勒一听，大喜过望，眼前这中原先生竟然要学习巫法，莫非是看到了他们巫族的强大！
大长老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道：“你一中原修士，为何要习巫法？”
陈默一听，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自然是为了力量。”
“哦？可是终究是中原修士，不是么？”大长老摸了一把胡子说道。
“尔虞我诈，明枪暗箭，我厌了。”陈默看向大长老，“如我巫法有成，你族需要我之时，我可以帮忙。”
大长老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看向陈默，笑道：“好好好，那你便先开巫窍吧。”
“不知道你名讳为何？”大长老问道。
“葬魂子。”陈默想了想，随后回答道。
“葬魂葬魂，有意思。”大长老看向赤勒，随后吩咐道：“赤勒，来者是客，就由你去教葬魂子开巫窍吧。”
“是！”赤勒单膝行礼，随后带着陈默走了出去。
溶洞深处的石台上，赤勒以骨刀划破指尖，将精血滴在一块刻满蛇纹的玉佩上。
玉佩骤然亮起，幽绿光芒在陈默周身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罩在中央。
“开巫窍需以精血引动经脉中的巫力，”赤勒的声音带着凝重，“第一窍在眉心，主感知，你且凝神。”
陈默盘膝坐下，依言收敛心神。
玉佩的绿光顺着毛孔渗入体内，所过之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运转淬神诀护住识海，却见那绿光在眉心处凝聚成一点，猛地炸开！
“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陈默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尖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石台上晕开一小片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眉心处的刺痛渐渐化作暖流，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甚至能感知到玉佩中流转的不同于灵力的一股力量，巫力。
“成了！”赤勒大喜过望，“先生天赋竟如此之高，寻常教徒开第一窍至少需三日，你竟半个时辰便成！”
陈默没有答话，只是闭眼调息。
他能清晰感觉到，眉心处多了一个无形的“窍”，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空中的巫力。
“第二窍在膻中，主气血。”赤勒再次划破指尖，精血滴在玉佩上，“这一窍最是霸道，撑不住便喊停。”
绿光再次涌动，这一次直奔胸口。
陈默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经脉仿佛要被撕裂。
他强提灵力护住心脉。
却见那巫力与体内的那股冰火灵力剧烈碰撞，在膻中处形成一道漩涡。
漩涡旋转间，两股力量竟渐渐融合，化作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冲破窍位！
“砰！”
石台上的尘土被震得飞扬，赤勒连连后退，惊得合不拢嘴。
“两窍齐开，先生怕是天生的巫道奇才！”
陈默喘着粗气，胸口的窍位传来灼热的痛感，却也带来了磅礴的力量。
他试着握拳，指尖竟迸出淡淡的黑气，他已经能将巫力纳为己用。
接下来的三日，陈默以惊人的毅力接连冲破三、四、五窍。
每开一窍，他的气息便暴涨一分。
“第六窍在丹田左侧，主神魂。”赤勒的声音带着敬畏，“这一窍最险，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陈默眼神一凛，直接划破手腕，精血喷涌而出，主动引动巫力冲击窍位。
这一次，他体内的灵力竟然与巫力形成奇妙的共鸣。
窍位破开的刹那，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凝神！”赤勒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
陈默猛地攥紧拳头，将那些画面强行压入识海深处。
丹田左侧的窍位剧烈跳动，一股精纯的神魂之力涌出，与眉心的感知窍相互呼应，让他对巫力的掌控愈发精妙。
第七窍开在涌泉，主根基。
当巫力冲破窍位的瞬间，陈默的身影竟悬浮在半空，七窍同时亮起绿光，让赤勒再次受到冲击。
他能清晰感觉到，大地中的巫力正顺着涌泉窍涌入体内，与天地形成奇妙的循环。
“七窍竟真的七窍！”赤勒瘫坐在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大长老说过，十年内能开五窍者已是天才，先生竟连开七窍，怕是要惊动巫神！”
陈默缓缓落地，周身的散发的绿光渐渐收敛。
他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一股远超筑基期的威压扩散开来。
“够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七窍齐开虽带来了强大的力量，却也让他的经脉布满裂痕。
“带我去见大长老。”
石坛前，五位白袍老者齐齐睁眼，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带着震惊之色。
“七窍齐开，且三日内功成，”大长老抚着胡须，眼中闪过精光，“葬魂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不知。”
“不知大长老可否让我习得巫族法术？”
陈默直言不讳，他对巫族的底蕴毫无兴趣，只想要足以复仇的力量。
大长老与其他四位老者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道巫教的秘法藏在‘万魂窟’，那里是巫神遗留的秘境。”
“能根据进入者的资质自动匹配最适合的传承。”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扭曲的蛇纹。
“持此令可入秘境，只是万魂窟乃巫神所留，若是得不到功法我也没有办法。”
“赤勒。”大长老看向一旁的壮汉，“你带他去万魂窟，切记不可擅入。”
赤勒接过令牌，对着陈默咧嘴一笑。
“先生放心，那地方我熟得很，保证把你送到入口。”
两人离开溶洞时，瘴气中的毒虫纷纷退避，仿佛畏惧陈默身上的巫力。
赤勒边走边道：“万魂窟在洗骨潭深处，先生可得小心。”
陈默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流霜剑。
洗骨潭深处，一道暗河蜿蜒流淌，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赤勒指着暗河中央的漩涡：“那便是万魂窟入口，令牌靠近便会开启通道。”
陈默接过令牌，刚靠近漩涡，令牌便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漩涡瞬间扩大，形成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中传来阵阵嘶吼，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
“先生保重。”赤勒抱拳道，“我在潭边等你出来。”
陈默没有回头，纵身跃入裂缝。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下坠，耳边是无数凄厉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手中的令牌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吼！”
黑暗中传来兽吼，几道黑影扑了过来，竟是半人半兽的伥灵，利爪闪烁着幽光。
陈默反手拔剑，流霜剑出鞘，一剑便将领头的伥灵劈成两半。
伥灵的尸体化作黑烟消散，空气中的嘶吼却愈发密集。
令牌突然剧烈震颤，红光直射向远处的石壁。
石壁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卷兽皮。
陈默走进石室，刚拿起兽皮，周围的景象突然变换。
他仿佛置身于古战场，无数巫族勇士手持骨刀冲锋，为首的祭司戴着龙形的面具，与道巫教的蛇纹图腾有些相似。
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响起，兽皮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化作无数符文涌入陈默识海。
他能感觉到，这些符文正在与他的产生联系，最终凝聚成一门秘法。
《万魂炼天诀》。
此法以巫窍之力，可将一切能炼化的东西炼化为己用。
“原来如此”陈默握紧兽皮，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就在陈默暗自思忖之际，石室开始剧烈晃动。
陈默转身冲向裂缝，当他跃出暗河漩涡时，赤勒正焦急地踱步。
见他出来，顿时喜上眉梢：“先生没事？”
陈默点头，将兽皮收入储物袋。
周身的巫力已收敛到极致，唯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一丝红光。
“回去吧。”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冷。
赤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先生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却又说不上来，只能连忙跟上。
溶洞中的大长老感知到陈默归来，缓缓睁开眼，对着其他四位老者笑道：“七窍引动炼天诀，这趟浑水，怕是要更浑了。”
一位老者皱眉道：“若是他日后反噬我族”
“反噬？”大长老轻笑一声，“巫神选中的人，本就该掀起点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