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陈默便踉跄着冲出房间，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鸣笛声、刹车声、行人的嘈杂议论声此起彼伏，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语，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记忆里公司的方向狂奔。
写字楼的旋转门依旧晃眼，前台的小姑娘对着咨询的客人笑得很职业化。
十三楼，市场部。
陈默上了电梯，已经来到了自己公司的门前。
他记得自己的工位在靠窗的第三排，桌上还放着昨天没吃完的半袋坚果。
可当他冲进去时，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圆脸姑娘，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他的坚果、他的记事本、甚至他偷偷贴在桌底的小纸条，全都不见了。
“小张，我昨天给你发的文件呢？”他抓住旁边一个同事的胳膊，那人却像触电般甩开，皱眉道：“你谁啊？”
“莫名其妙！”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看热闹的意味。
其中有几张他熟悉的脸，却没有一张对他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熟稔。
陈默的手指开始发抖，他想解释，可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保安！保安呢？”有人喊了一声。
陈默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废纸散落一地。
他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歇斯底里。
他转身朝着老板办公室狂奔。
“王总！”
他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地中海老板正对着电脑抽烟，闻言皱着眉抬头。
“你哪位？”
“我是陈默啊！”
陈默冲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两个月新来的实习生！”
“我一直跟着李姐做促销方案，昨天还跟您汇报过进度！”
王总叼着烟，慢悠悠地翻着桌上的名册，手上的纸页被翻得哗啦啦作响。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脸上的表情让陈默觉得格外陌生。
“实习生？”他指尖划过纸页，突然停住，抬眼看向陈默，“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默！沉默的默！”
王总嗤笑一声，把名册推到他面前。
“好奇怪的名字。”
“哝，你自己看，这三个月以来就一个实习生，叫齐昀，上个月来的。”
陈默的目光落在名册上，白纸黑字，“齐昀”两个字被红笔圈着，旁边还有入职日期和负责人签字。
他的名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伸手去翻后面的页面，指尖却在触碰到纸页的瞬间顿住。
他突然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就好像
自己从未存在过一样。
不对！
他猛地闭上眼睛，试图将意识沉入识海。
那里应该有他的面板，上面显示有他的灵根，有他修炼的功法，那些都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可识海一片混沌，像是被浓雾笼罩着。
无论他怎么集中精神，都看不到那熟悉的界面。
他甚至感受不到丹田的存在。
“怎么可能”
他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文件柜，柜子发出哐当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不是幻境。
如果是幻境，那李天雄困不住他的识海，更不可能抹去系统存在的痕迹。
那这里是哪里？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王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伙子，没睡醒就回家补觉去，别在这儿捣乱啊。”
“你再捣乱，我可要报警了啊！”
陈默没听清他后面说什么，转身冲出办公室。
走廊里的人纷纷避让，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楼梯间，一口气跑到一楼，冲出写字楼，冲进茫茫人海。
街上的车水马龙依旧，小贩的叫卖声、小孩子的嬉笑声、甚至情侣之间的争吵声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可这真实的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窒息。
回家。
这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对，回家看看。
只要看到爸妈，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冲到路边，挥手拦车。
出租车停下，司机探出头：“去哪儿？”
“幸福小区，三单元。”他报出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
司机瞥了他一眼，没多问，在陈默上车之后踩下油门。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陈默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定是搞错了，一定会没事的。
幸福小区的大门越来越近，那熟悉的铁门，甚至连花坛里那棵歪脖子树，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陈默的心稍微松了些，连呼吸都平稳了几分。
出租车停在楼下，他付了钱，几乎是跑着冲进单元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暗，让这地方显得有一丝诡异。
可在陈默的眼里，竟然是如此的亲切。
他摸着扶手往上跑，三楼的台阶有一块松动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声，和他记忆里分毫不差。
终于到了家门口。
那扇熟悉的防盗门，门把手上挂着他去年买的中国结。
一切都那么熟悉。
陈默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咚咚咚。”
里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默的心跳得像擂鼓，扑通扑通，他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门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穿着熟悉的碎花围裙，头发挽成髻，眼角有淡淡的细纹。
是母亲。
陈默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所有的委屈、恐惧、不安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妈”
他猛地扑过去，想抱住那熟悉的身影，却被对方猛地推开。
“你这小伙子干什么啊？”妇女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有事没得？”
陈默僵在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的哽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那眼神里的陌生和警惕，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冻得他血液都快凝固。
“妈”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我是小默啊，陈默，你的儿子啊！”
妇女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但脸上却露出了困惑和些许怜悯的表情：“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妈。”
“怎么可能认错！”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些许崩溃的嘶吼。
“你叫方馨兰，我爸叫陈正国，我是陈默！”
“你忘了？我小时候发烧，你背着我跑了三公里去医院。”
“我高考那天，你在考场外站了整整一天。”
“我上大学，你偷偷在我行李箱里塞了一沓现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细节像潮水般涌出来。
每说一句，心就像被刀割一下。
可对面的妇女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怜悯越来越浓。
“可怜的孩子。”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叫方馨兰，我叫王淑芬。”
“我老伴叫齐文杰，我们的儿子叫齐昀，今年才大学毕业，刚找到工作。”
她顿了顿，看着陈默苍白的脸，声音放软了些。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听阿姨一句劝。”
“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一个人扛着。”
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
“砰。”
关门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陈默的心上。
他僵在门口，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走廊里的声控灯闪烁了几下，灭了。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门把手上的中国结。
齐昀。
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
公司的实习生叫齐昀，王淑芬的儿子也叫齐昀。
巧合？
还是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窜进脑海。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那消失的
会不会是他自己？
出租屋的白炽灯忽明忽暗，陈默瘫坐在吱呀作响的电竞椅上，指尖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名字敲进搜索框。
齐昀。
回车键按下的刹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
第一条搜索结果刺眼得很。
《喜报！一流大学优秀毕业生名单新鲜出炉！》
陈默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名单他记得，那年毕业典礼上校长亲自念过，他的名字就在其中。
鼠标箭头抖得厉害，点进网页的瞬间，名单的照片铺满整个屏幕。
他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每一行名字，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十九个名字一个个跳过。
没有齐昀，也没有陈默。
冷汗流进衬衫，他的后背瞬间沁出一片冰凉。
“下一页”
他喃喃自语，指尖在触控板上用力一划。
齐昀的照片突然跳出，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学士服，眉眼温润，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光是看上去便给人一种温润儒雅的感觉。
简历上的每一行字都像是照着他的履历抄的。
同校同专业，同一份实习经历，甚至连获奖证书的编号都一样。
可照片右下角的名字，明明白白写着“齐昀”两个字。
陈默的手指猛地攥紧，触控板被按出一道白痕。
他一把扯掉耳机，狠狠砸在键盘上，键帽发出声响的瞬间，屏幕突然暗了下去。
黑暗中，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默。”
一道模糊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陈默猛地抬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谁？！”
“你想知道真相么？”那声音轻笑起来。
陈默听到这声，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喊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陈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
“白玉猫献祭了自己，把你从那一界拽回来的。”那声音笑了两声。
“它硬生生撕开了时空缝隙，不过嘛，它也将游离于轮回之外，再没救了。”
“不可能！”陈默猛地后退，“这不是我原来的世界！”
“我爸妈我家小白”
“这就是。”那声音打断他，笑意里藏着些许玩味，“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陈默突然安静下来，黑暗中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哑着嗓子问：“我该怎么办？”
“这整个世界就是一场游戏。”那声音突然变得缥缈起来，“等你走到终点，自然会明白。”
“我可以送你回到五百年前的那一界。”
“但所有的因果，皆由你一人承担，你可愿？”
陈默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五百年。
随后他狂笑起来，等他已经笑的嗓子发哑，他才逐渐停了下来。
“我去。”
“好。”那声音很满意的笑了笑，“陈默啊陈默，你可能不能疯了啊。”
“你要是疯了，剧情可就推进不了了。”
陈默没有理会，只是沙哑着嗓子问道：“我该怎么回去？”
“简单。”那声音轻笑一声，“闭上眼睛，数三个数再睁开，你就回去了。”
陈默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闭上眼睛
一阵微风吹过，陈默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感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
除了系统面板不知何从，其他的一切都和原本一样。
陈默心念一动，流霜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看了许多遍之后，他缓缓收起，随后朝着最近的一座村落走去。
这村落稀稀落落的只有不到十户人家。
陈默走到一家正在干活的人家，随后问道：“老人家，这是何处？”
“嗯？”一个老人抬起头来看向陈默。
“你不知这里是何处？”那老者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反倒是反问起来。
“我从别处来。”陈默解释道。
一听陈默从别处来，那一大家子人全都警惕的看着陈默。
“从哪里来？”那老者继续追问，显然是对陈默已经有了些许敌意。
陈默看向老者，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既如此，可否告知我，最近的城池哪里走？”
“我会给你报酬。”
“小伙子，我们这里可不欢迎巫族修士。”那老人看着陈默，语气不善道。
“我非是巫族修士，只是想问路怎么走。”陈默继续说道。
“哼，你们这些巫族修士还真是阴魂不散。”一旁晾衣服的中年女子冷哼道：“你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七个来问路的了。”
“真以为披了一层好看的皮就是中原修士了？”
陈默哑然，随后抱拳道：“告辞。”
就在陈默即将抬脚便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一个毛头小孩。
那毛头小孩看着陈默，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随后指着陈默骂道：“你这个坏人，我要诅咒你全家死光光！”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车农民，突然顿住。
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开口。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