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的洞穴里，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上的光影不定。
陈默将最后一枚疗伤丹递给周雨薇，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才松了口气。
李青玄靠在石壁上，指尖摩挲着星陨枪的枪杆。
枪身的星辉比昨日暗淡了许多，显然昨日激战对其消耗极大。
而在放哨期间，他们又发现了另一座祭坛。
这座祭坛和以往的不同，其上有一个带着奇异虎形面具的大巫被钉在其上。
“西侧祭坛的血色布条，带着苗蛮巫族的诅咒气息。”李青玄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那大巫戴着面具，或许是巫族之中的乞族。”
“乞族？”陈默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没错，乞族中的大巫通常戴着不同的面具，而这面具也是他们法力的来源。”李青玄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叔父曾说，苗疆之乱时，乞族便是靠这等邪术，连玄心真人都曾吃过亏。”
陈默挑眉：“乞族与普通巫族有何不同？”
“巫族尚血祭，乞族却专食魂魄。”李青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他们认为生者的魂魄杂驳，唯有死者的怨魂最是纯粹，能炼化为最凶戾的战力。”
“而这虎形面具的大巫，便是其中一种。”
李青玄看着面前的二人，面色中闪过一丝凝重。
“自古以来，被恶虎所伤乃至毙命之人，皆称为伥鬼。”
“而这戴有虎形面具的大巫，便将手中惨死之人的魂魄提出，随后炼制成为伥灵。”
“这伥灵极其诡异，若我们贸然前去，多半要被困住。”
周雨薇握紧星陨枪：“如此说来，这座祭坛，便是乞族大巫的？”
“多半是。”陈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星陨枪没剩几日灵力，我们得抓紧时间。”
“若是不去，恐怕蚩离离脱困也不远了。”陈默淡淡的说道。
“没错，连玄心真人都拿这大巫没有办法，恐怕真要放其出来，云河城又免不了一场灾难。”李青玄也是沉着声。
自第九层出来之后，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比之以往要理智的多。
三人收拾妥当，继续向密林深处进发。
越往深处，古木越发粗壮，树干上缠绕着暗红色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行至傍晚，终于到了这座祭坛。
这祭坛通体由黑石砌成，八根雕刻着虎纹的石柱环绕四周。
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将祭坛映照得如同鬼域。
祭坛中央，一具尸体被七根玄铁锁链钉在石台上。
尸体穿着残破的兽皮，周身肌肉干瘪如枯木，最诡异的是他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
虎头造型，獠牙外露，眼窝处镶嵌着两颗猩红的晶石，正幽幽地散发着红光。
“这便是乞族大巫？”周雨薇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不由得躲在陈默身后，同时紧握星陨枪。
陈默上前半步，指尖凝聚起一缕火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向祭坛。
就在灵力触及黑石的刹那，面具眼窝的猩红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那八根石柱上的虎纹竟活了过来，化作虚影扑向三人！
“小心！”
陈默话音未落，一道苍老晦涩的咒语凭空响起，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音节扭曲拗口，听得人神魂发颤。
周雨薇脸色一白，只觉识海刺痛，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枪。
更可怕的是，祭坛周围的空地上，竟凭空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起初只是透明的轮廓，随着咒语声渐响，轮廓逐渐凝实，化作一个个身着不同时代服饰的修士。
有穿粗布短褂的散修，有披宗门法袍的长老，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铠甲的兵修，手中握着早已绝迹的青铜戈。
这些身影双目空洞，周身萦绕着灰黑色的死气，正是李青玄所说的“伥灵”。
“至少有五十个！”李青玄星陨枪直指最前方的一个伥灵，那是个身着宗门服饰的中年修士。
气息竟有筑基初期的水准。
“看服饰，最早的怕是有三百年前的修士！”李青玄的声音微微低沉，“刚好是苗蛮巫族入侵我中原的时间。”
陈默的目光落在一个手持符笔的伥灵身上，那人穿着麻布道袍，符笔上还残留着朱砂痕迹，显然生前是个符修。
他心中一凛：“这些伥灵怕是保留着生前的功法，棘手得很。”
“棘手也得闯！”李青玄枪尖星辉暴涨，“按叔父所说，乞族面具是力量核心，只要击碎它，伥灵便会溃散！”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宗门服饰的伥灵突然动了。
他手中长剑挽出三道剑花，竟是绝学“叠嶂剑”。
剑影如群山压来，带着磅礴的灵力波动。
“我来会他！”李青玄纵身迎上，星陨枪横扫而出，星辉与剑光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伥灵虽只是虚影，剑法却丝毫不差，逼得李青玄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周雨薇被三个散修伥灵围住。
他们手持短刀，招式狠辣刁钻，显然是常年打杀的亡命之徒。
周雨薇连忙格挡，不过渐渐她发现这些虚影虽不怕刀剑，眉心处却有一缕极淡的红光，想必是与面具相连的弱点。
陈默则对上了那个符修伥灵。
对方符笔挥动，三张“烈火符”同时祭出，火焰连成一片火海。
陈默不敢大意，星陨枪横劈前去，同时左手捏碎一张“禁”字符，试图锁住对方的动作。
“滋啦！”
禁字符金光撞上符修伥灵，对方身形果然一滞，但仅仅一息便挣脱开来，符笔转而画出一道“雷符”，紫电直劈陈默面门。
“竟能挣脱禁符？”陈默心中一惊，这伥灵的符道造诣怕是不低。
他脚下轻点，施展轻身术避开紫电，同时将星陨枪插入地面，灵力涌入地下。
在与星熊激战时，他发现这密林的土地中蕴含着浓郁的土行灵气。
“起！”
随着他一声低喝，符修伥灵脚下突然隆起数道土刺，虽未能伤到对方，却逼得其连连后退。
陈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星陨枪反手斩出，直取对方眉心。
“噗嗤！”
剑气穿透符修伥灵的头颅，那虚影剧烈晃动起来，周身死气迅速溃散。
陈默这才发现，对方眉心处果然有一丝红线与祭坛中央的虎面相连。
此刻红线断裂，符修伥灵瞬间停滞，最终化为一缕青烟。
“果然有弱点！”陈默大喊，“攻击伥灵眉心，那里有红线与面具相连！”
周雨薇与李青玄闻言，立刻调整招式。
周雨薇星陨枪转向一个散修伥灵的眉心，寒光闪过，对方果然消散。
李青玄则枪尖下沉，星辉穿透那宗门伥灵的眉心，红线断裂的刹那，那道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彻底溃散。
但更多的伥灵源源不断地从祭坛周围涌出，其中甚至有几个气息达到筑基中期的修士。
招式精妙，配合默契，显然生前是某个宗门的核心弟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周雨薇肩头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青色裙袍，“我们得冲到祭坛前！”
陈默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伥灵，突然看向李青玄。
“你的青云诀能引动天地灵气，可否制造混乱？”
李青玄会意：“你想趁机突围？”
“正是。”陈默指尖凝聚起冰火两股灵力，“我与雨薇掩护你，你以青云诀引动周围的藤蔓，缠住这些伥灵！”
李青玄点头：“好！”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
周雨薇收起星陨枪，反手拿出青虹剑。
青岚剑诀施展到极致，剑影如屏障般挡住前方的伥灵。
陈默则是将流霜剑抛向空中，剑身在半空旋转，冰火灵力扩散开来，在地面凝结出一片冰封火海，暂时阻住两侧的攻势。
“青云诀！聚灵！”
李青玄纵身跃起，周身灵力暴涨，引动周围的暗红色藤蔓。
那些藤蔓像是受到召唤，疯狂地生长、缠绕，瞬间将半数伥灵捆在原地。
而祭坛之上那幽绿的火焰灼烧着藤蔓，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是现在！”
陈默一把拉住周雨薇，借着藤蔓阻拦的间隙，朝着祭坛冲去。
李青玄紧随其后，星陨枪舞动如轮，逼退试图阻拦的伥灵。
距离祭坛还有三丈时，石台上的虎面突然剧烈震颤。
那面具眼窝的猩红晶石射出两道红光，将钉住大巫尸体的七根玄铁锁链尽数震断！
“吼！”
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眼窝中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
他双臂一振，残破的兽皮寸寸碎裂。
干瘪的肌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露出布满黑色纹路的皮肤，指甲变得乌黑尖锐，显然是化为了尸傀！
“这大巫莫非是没死透不成！”陈默瞳孔骤缩，流霜剑挡在身前。
尸傀大巫嘶吼着扑来，速度快得惊人，指尖带着腥臭的黑气，直取陈默面门。
陈默侧身闪避，黑气擦着他的肩头掠过，衣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肤传来刺痛感。
“是尸毒！”周雨薇甩出一颗清障丹。
陈默一口吞下，一道柔光落在陈默肩头，才压制住那股刺痛。
“这大巫生前怕是修炼了某种毒功！”
李青玄趁机冲到祭坛边缘，星陨枪狠狠刺向虎面面具：“先毁面具！”
枪尖即将触及面具的刹那，大巫突然转身，一拳砸向李青玄胸口。
李青玄仓促间回枪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周雨薇微惊，眼睛一瞥又看到陈默身后竟然出现了三个伥灵。
她顿时心中一慌，连忙上前试图为他解围。
但那些被藤蔓缠住的伥灵已经挣脱束缚，再次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筑基中期的伥灵祭出一柄飞轮，直取周雨薇后心。
陈默见状，流霜剑反手一挑，将飞轮斩飞，却被另一个伥灵抓住破绽，一掌拍在后背，灵力逆行，气血翻涌。
“必须速战速决！”陈默强忍伤痛，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中的阳丹与流霜剑的冰寒灵力同时催动到极致。
“斩！”
流霜剑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半是金红火焰，一半是冰白寒气。
两种力量不再冲突，反而交织成一道螺旋剑气，直取尸傀大巫的头颅！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连周身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
这乞族大巫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嘶吼着挥拳抵挡，拳头与剑气碰撞的刹那，冰火之力同时爆发，将其整条手臂冻成冰块，又瞬间熔成一滩污水！
“就是现在！”
李青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不顾伤势，再次冲向祭坛。
星陨枪凝聚起星辉，狠狠刺向虎面面具的眉心！
“咔嚓！”
那面具应声碎裂，面具上的虎纹瞬间黯淡下去。
随着面具破碎，所有的伥灵都剧烈晃动起来，周身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那些不同时代的修士虚影在空中挣扎片刻，最终化为点点荧光，彻底湮灭。
乞族大巫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失去面具力量支撑，干瘪的身躯迅速风化，最终化为一堆枯骨。
唯有那枚破碎的虎面面具落在石台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邪气。
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陈默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一剑耗尽了他大半灵力。
阳丹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显然强行融合冰火之力对身体负担依旧极大。
“这乞族的邪术，果然名不虚传。”李青玄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石台上的面具碎片。
随后他看向陈默，眼中再没了先前敌意。
“若不是玄墨子最后那一剑，我们怕是真要栽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承认陈默的实力，语气中虽仍有疏离，但却无比真诚。
“不过等出去之后，我还是要和你一战，届时我将堂堂正正的击败你。”李青玄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那孤傲的模样。
“乐意奉陪。”陈默的脸色虽不好看，但却平静无比。
周雨薇拿出疗伤丹，分别递给两人。
“先恢复灵力，这里不宜久留。”
陈默接过丹药，目光却被石台上的面具碎片吸引。
随后他将碎片收好，对着二人说道：“我们得尽快拿到剩下的妖丹，完成祭灵的嘱托。”
李青玄点头：“根据地图，前面应该有一片星兽巢穴，里面的二阶星兽极多，或许能一次性补足剩下的数量。”
三人稍作休整，再次上路。
经过刚才的激战，他们之间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虽仍有隔阂，却多了几分共历生死的默契。
行至深夜，前方果然出现一片山谷，谷中传来密集的嘶吼声，正是星兽的气息。
陈默示意两人停下，从储物袋中取出地图，借着月光查看。
“谷中有三处巢穴，我们分头行动，两刻钟后在此汇合。”
“小心些。”周雨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叮嘱道。
陈默笑了笑：“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