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塔第九层空旷如墟，唯有中央立着一块丈高石碑，上书“取舍之间，方见本心”。
陈默、周雨薇与李青玄三人先后踏入，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外界所有声响隔绝。
石碑顶端刻着繁复的纹路，随着三人气息靠近，那纹路次第亮起。
随后在地面投射出一道三角状的光影。
光影中浮现出三座玉石蒲团，恰好形成等边三角，将石碑围在中央。
“看来需三人同坐。”陈默目光扫过蒲团，其上有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李青玄冷哼一声，径直走向右侧蒲团，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周雨薇犹豫片刻，选择了左侧蒲团。
青虹剑斜倚膝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
而陈默在最后一座蒲团坐下，刚盘膝定身，石碑突然震颤起来。
三角光影骤然收紧，形成三道半透明的光茧，将三人各自笼罩。
光茧内灵气翻涌，竟顺着经脉涌入识海。
光茧内的灵气突然化作了冰冷的雨丝，打在陈默脸上
陈默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中。
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是未完成的ppt和老板催稿的消息。
“又加班？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一旁没挂断的手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絮叨。
“小默啊，隔壁小王都订婚了，你也上点心”
陈默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知道了，妈。”陈默应了一声，随后挂掉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随后疼的抽了一口凉气。
“我这是回来了？”陈默的脑袋昏沉，缓了半天，才想起来事情的经过。
“我不应该在试炼塔的第九层么？”陈默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
这只是一场梦？
窗外是凌晨三点的城市，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只是一场梦么？
陈默看着电脑发着呆。
“呼”陈默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茫然地打开了手机短视频。
“跪下！快点给叶少磕头认错！”短视频的声音响起，陈默顿时感到大脑一阵头疼
“跪下，你这人懂不懂规矩？”声音传来，陈默的双眼顿时睁开。
只见自己正躺在地上，怀中还紧紧抱着几块灵石。
“你个杂碎，不知道摆摊要交摊位费吗？”
他的眼神开始聚焦，前面有一个面生的肥胖男人，正拿着棍子恶狠狠的盯着他。
“和他废什么话？”一旁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狞笑着看着他。
“不过是个散修罢了，灵根这么杂，修为才堪堪炼气一层。”
“不如咱们把他给做了，我记得严家的老爷这几天正招人手，咱们把他做了，去当投名状！”
“我看行，虽然只是个炼气一层的修士，但说到底还是修士啊。”那肥胖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陈默来不及反应，那肥胖男子将棍子扔了，随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短刃。
“小子，杂灵根在这世道可不好活啊！”
“下辈子，投个好胎！”那肥胖男子将手中的短刃径直插入陈默的脖颈
“新来的？灵根这么杂，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一旁的老者看着陈默，突然嗤笑一声。
“周老。”陈默看着眼前的老者，微微一笑。
“欸？”那老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默，“你小子知道我姓什么？”
记忆的割裂感早已被陈默压了下去。
“周老。”陈默一把夺过周扒皮手中的符笔，在手上转了转，随后学着周扒皮嗤笑一声，“符非笔绘，乃心刻啊。”
“你”周扒皮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随后他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对着陈默微微一笑。
“世道艰险，你小子”
“还年轻，路还长。”
“若是哪天实在走不动了，就回这坊市来。”
“炼个丹，打个铁，找个媳妇儿安稳过日子，也不错。”
瘸老李躺在床上，已经气若游丝。
一阵恍惚，陈默只觉得膝盖一凉，再抬头，只见瘸老李对着陈默嘿嘿一笑。
陈默从来没见过李老这么笑过。
“咳咳”瘸老李咳嗽了两声，随后看向陈默，“你觉得那个女娃娃怎么样？”
“雨薇吗？”陈默看着李老，“她是一个好姑娘。”
“哈哈哈!”瘸老李笑了起来，“好姑娘就别辜负，你可不要人如其名，一直就这么沉默下去。”
“你小子，长大了，变了许多啊”
“你似乎变了许多。”
陈默脚步微顿：“嗯？”
“以前你虽沉稳，却还有几分少年气。”周雨薇望着不远处的地上的血迹，“可现在”
“现在怎样？”
“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剑。
“锋芒内敛，却透着股斩尽杀绝的冷意。”
陈默晃了晃神，如今他正在往坊市的方向赶。
一旁的周雨薇眉头皱了几次后，突然开口问道：
“修仙很累吧。”
“若能重来，还走这条路吗？”
陈默看着掌心的流霜剑，剑身上映出自己的脸。
“走。”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幻境，他面前的画面竟在此刻开始碎裂开来。
“我陪你。”周雨薇的声音在这破碎的画面中，显得格外清晰。
光茧碎裂时，陈默眼角的泪痕已干。
他看向一旁的周雨薇，眼里竟然罕见的流过一丝柔意。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周雨薇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白虹门的演武场。
少女时期的自己正跪在地上，看着师父云鹤轩将一柄木剑放在她掌心。
“雨薇，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杀戮。”
那时她刚被师父从战乱的村庄里救出，浑身是伤，连名字都没有。
师父给她取名“雨薇”，说雨后的蔷薇最是坚韧。
她跟着师父学剑，学灵植，学为人处世。
师父总说：“修仙者寿命悠长，但若没了牵挂，活得再久也是孤魂。”
那时她不懂，直到十五岁生辰，师父将青虹剑送给她，剑鞘上的纹路是她师父亲手雕刻的。
据说刻了整整三个月。
光影突然扭曲，她似乎看到了师父站在五岳宗的聚灵阵中。
脖颈插着锁魂针，双目空洞。
五岳宗执法堂的修士狞笑着说：“云鹤轩，你徒弟倒是跑得快。”
她师父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挥剑，斩向那些曾经的同门。
周雨薇想冲上去，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画面再次一转，这次她已经亲临五岳宗。
她发现了五岳宗的秘密，但是她也被发现，随后一路被追杀。
后来她逃到云河山，恰巧遇到陈默。
后来她被陈默所救，之后的种种又呈现在她的眼前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往云河坊市的方向赶。
身旁便是陈默。
她想起来了这正是斩杀完苏邪后的情景，那时候的陈默眉眼中是散不去的冷峻。
不知怎的，她看向一旁的陈默，竟然有些心疼。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向陈默时，她才发现身旁的人竟然这样的劳累。
她的眉头紧皱，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松了开来，最后只是轻声问道。
“修仙很累吧。”
“若能重来，还走这条路吗？”
她看着一旁的陈默，只见陈默正看着流霜剑，流霜剑里倒映着陈默的脸。
“走。”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坚定。
周雨薇看着他微微一笑，随后说道：
“我陪你。”
光茧散去时，周雨薇的肩膀还在颤抖。
石碑旁的光影中，似乎浮现出一朵含苞开放的蔷薇。
她看向正在看自己的陈默，展颜一笑。
李青玄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城主府的藏书阁。
一旁的李天雄正将一卷《青云诀》放在他面前。
“青玄，成大事者，需藏锋守拙。”
他原本不在云河城，而是在东域的另一座城池之中。
可父母不知为何，遭人算计，他一家十五口被尽数灭杀，只剩他一个人，一路上颠沛流离。
最后到了这云河城，投奔了自己的叔父。
也就是云河城的城主，李天雄。
刚被李天雄收养时，他瘦弱得像根豆芽菜，别的孩子嘲笑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只有叔父摸着他的头说：“别人说的话都不重要，心性才是根本。”
“只有你的心强大，你才是真正的强大。”
李青玄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他拼命修炼，别人睡三个时辰，他只睡一个。
别人用凡火炼丹，他偷偷用精血引燃地火。
他做到了，十五岁炼气七层，二十岁筑基中期，成为云河城最耀眼的天才。
每次突破，叔父总会赏他一瓶玉髓液。
随后摸摸他的头说：
“青玄，将来这城主之位，非你莫属。”
“叔父以后也会老，以后也会死，可叔父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这云河城。”
“你要好好努力，将来替叔父好好守护这云河城。”
于是他更加努力，短短时间内又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可陈默的出现，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那个外城散修，灵根驳杂，却能炼出完整的上品凝神丹。
修为不如他，却能在大比中逼得他道心失守。
叔父说：“他是变数。”
可在李青玄看来，那是对他所有努力的否定。
幻境中，大比的场景重现。
他站在高台上，听着叔父宣布自己获胜，可台下修士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比任何嘲讽都更刺耳。
“若能抹去玄墨子，你愿付出什么代价？”
一道声音传进了他的脑海中。
李青玄眼前一黑，随后看到自己站在秘境的瘴气中，陈默的剑刺穿了他的丹田。
他想，如果当初在聚宝阁就杀了他
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可画面突然切换，他看到叔父在书房推演天机，卦象上他的命星旁，始终缠绕着一缕黑气。
“青玄啊，执念才是道心最大的劫。”叔父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响起。
李青玄顿了顿，对着李天雄的身影深深一拜。
“玄墨子我会自己解决，你休要乱我道心！”
李青玄低吼一声。
随后猛地抬头，发现自己仍坐在蒲团上，掌心竟掐出了血。
他一直以为自己努力是为了叔父，为了城主府。
可直到此刻才明白，他只是怕输。
怕那个从泥地里爬起来的散修，真的比自己强。
光茧碎裂时，李青玄的眼神复杂难明。
三人几乎同时抬眼，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随后那石碑上竟然缓缓出现了几个字：
“取舍已明，前路自定。”
霎时间，第九层的门也开了，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陈默率先踏入光柱，周雨薇紧随其后。
李青玄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片刻，也同样迈入。
第二层秘境，只通过三人。
眼前光亮全部消失后，陈默稳了稳心神。
前方的视野一片开阔。
秘境第三层，也是最后一层。
秘境第三层的天空是暗紫色的，陈默有一种身处于梦幻之中的割裂感。
“这里的天空”周雨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默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里的灵气也精纯不少。”周雨薇感受了一番，这里的灵气比外面至少要精纯二十倍不止。
陈默微微颔首，他同样感受到了。
这里的灵气不仅浓度惊人，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
他甚至在其中感受到了清晰的五行灵气。
体内的阳丹在这一刻竟然止不住的旋转起来。
随后在两人的不远处，李青玄的身影也逐渐浮现。
“这就是叔父说的星陨之地么？”李青玄顿了顿，随后环顾四周。
空旷。
这是他对第三层的第一印象。
只是他看到不远处，竟有一座祭坛。
而同样的，陈默二人也注意到了。
“那是祭坛么？”周雨薇指着不远处问道。
“过去看一眼。”
陈默看了看，又瞥了一眼李青玄，随后握紧了周雨薇的手。
“好。”周雨薇点了点头，她的脸色有些发烫，但此刻的心竟然缓缓静了下来。
看到陈默已经出发，李青玄冷哼了一声，随后同样快步跟上。